一切都要從上週五說起。
因為要期中考,且一週就會把所有科目都考完,這個週末我沒有辦法回新竹剪頭髮了,所以我聽從NEIL的建議到男宿旁長興生活園區的理髮店剪頭髮,進了門發現是個年輕人鬆了口氣,想說「審美觀念」應該不會和我差太多,就先付了錢買票進場,理髮師和每位顧客都可以有說有笑,我坐上椅子,也開始和他抬槓起來,我問他要成為理髮師要花多久時間訓練,他很坦率地說:「不用很久,兩個禮拜就可以去開業了。」那時背後冒起一股涼意,因為我知道糟了!
他拿了打薄刀在我頭頂上來回穿梭,摸了很久剪出來的「刺蝟感」還是遠遜新竹的阿嬤單純拿剪刀和梳子剪,簡直就是一叢狗毛,最後我下了最不得以的決定─我請他乾脆全部理掉好了。
這一生也不知理過幾次光頭,之前的目的多半是因為要奮發圖強或是打賭輸掉,但這次卻是因為走錯理髮店,高中理光頭沒有什麼差別,因為生活圈都是男生,沒有所謂的「悅己者」,但在大學多出了很多異性,有異性代表有些會成為潛在的「悅己者」,不可不慎!雖然客觀情況是這樣,但我發現不知怎地最近學校出現很多顆光頭,不知是不是期中考壓力太大、或是爆發失戀潮也說不定,有那麼多人陪我理光頭,我想應該也不致於那麼突兀,時季還未正式進入冬天,趕在秋天的尾巴讓頂上毛孔透透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剪了個光頭總要有個意義(給自己聽的),我希望這能成為一個「修行心態」的開始,這個修行是從生活上做起─在任何方面都要更加積極。
很籠統吧!因為我講的是預設的結論,這個結論的形成和我這幾天發生的一些事有些關係。
某天我端詳自己書架上的書,我想找出一本我完全沒有碰過卻又沒被我帶回新竹的「倖存者」,因為宿舍的書架空間不算大,會被我留在台北的只有三種書:第一種是教科書,是最常碰到的,也是我坐在這裡的主要原因;第二種是工具書:中英文字典、英文字根字典、登山車保養與維修……,不時會用到,不時通常指閒暇;第三種是被我當做可以一讀再讀的書,佔的數量最多,簡媜系列、余秋雨系列和零星的哲學與文學。
找了一下我抽出那本余光中的「分水嶺上」,這本書是余光中送的,內頁還有他的親筆簽名,記得是高三參加他辦的文學獎入圍決選禮物,不過余光中一直不是我喜歡的型,看過陳芳明編的「余光中跨世紀散文」就當做是認識他,「分水嶺上」會一直在我書架上的原因有可能因為它是唯一的文學評論書,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有進入閱讀文學評論的需求,因為想像的所及已達其極限,我需要別人作品的解構來讓自己對創作有其他的體會。相較於嚴肅的文學批評理論專書,這種信筆論之的文學評論輯可以是最好的入門。
於是我開始看亦秀亦豪的健筆、用傷口唱歌的詩人、星垂月湧之夜……
我很開心我能進入「評論」文學的那種情境,而不只是欣賞、效仿或乾脆讚嘆文學而已,我一直覺得現代的新詩和余老那一代的新詩有很大的落差,那種落差不是水準,而是文字的使用和題材的選擇,我可以很確信地說現在主流的新詩受歌詞影響太大,型式上或多或少受制於押韻,如果詩人不擅用韻那就會更慘,因為高中只是閱讀現代詩人的作品,題材多半是愛情罷(和歌詞一樣),一度我真的想不出除了愛情,新詩還能為什麼而寫。
這個問題在大一重拾楊牧和洛夫等的詩集得到解答,那一代人寫的詩有一種很特別的自信,因為無所憑依顯現的自信,所謂無所憑依是指他們作為新詩開路先鋒的地位而言,在新詩上他們要成為藝術層次的提升者,沒有前人的壓力,所以他們的作品比起五四那時的人少了實驗性質(換言之,藝術水平不高),多了新世代文青的自信。
看完了半本「分水嶺上」,我體驗到對於新詩的格局又更加開闊了。「分水嶺上」再一次被大赦,躺回了書架。
幾個月前我在總圖借書看到工讀生在讀一本詩集,一般見到會讀詩集的人我總會多看上幾眼,因為為數實在不多,詩集的作者是「辛波絲卡」,我常覺得這個世界很有趣,很多莫名其妙的語詞和觀念就算只是見一眼,它就會牢牢地烙印在腦海中,過了幾個月也是忘不掉,在飲水穿鞋之際,又像一陣微風襲上心來。
這個禮拜一,我決定去總圖找尋數個月前的「辛波絲卡」。
這本詩集只有陳黎的中譯版,但網路上說已有很多人在預約排隊了,為了一探辛波絲卡的真面目,我把英文版的詩集給借了出來。
辛波絲卡是1996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波蘭人。因為這週逢期中考實在太忙,在少有的閒暇我隨便翻了三首試讀試讀,分別是:
〈Note from a nonexistent Himalayan expedition〉
〈A large number〉
〈Smile〉
我只有在網路上看過有關於第一首的文評,她藉由向喜馬拉雅山傳說中雪人YETI的對話來安慰「某些人」:這個世界其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糟糕,還是有其可喜之處,例如:
Yeti, down there we’ve got Wednesday,
bread and alphabets
two times two is four,
roses are red there,
and violets are blue.
我不得不嘆服諾貝爾文學獎詩人的實力,或者是,語言的妙境吧!這些字詞在英語的表達中是那麼自然、真切和深刻,如果把它轉成中文的話,我自己做了一遍,發覺實在不怎麼樣,可能也和我翻得太沒技巧有關。
如果辛波絲卡活在中國古代的話,我覺得她是道家流派的,她的文字透露著一股清新和嚮往自然的活力,雖然YETI那首詩是安慰我們這世上的好處,但用意也僅是「安慰」而已,在書的封底有幾則評論真是道出辛波斯卡的詩風:
“Szymborska has conducted in her poetry a witty and tireless defense of individual subjectivity against collective thinking...... She teaches us how the world defies and evades the names we give it.”
─Edward Hirsch, The New York Times Magazine
很開心「一試成主顧」,對於辛波絲卡我希望有更深入的探索,所以今天下午我跑去101的Page one買了她的原文詩集,這也是我買的第二本英文詩集。
又在某一天我想起幾個月前在竹中和我打球的史老師,我問他怎麼不留在台大哲學系教書,他說因為他經歷過了「哲學系事件」,這幾天我上網查了一下相關資料。台大哲學系事件是戒嚴時期白色恐怖的其中一件,主要是國民黨當局懷疑哲學系有共匪存在,所以派人加以整肅,事件的結果造成哲學系停止招生一年、也讓台大之後的校風轉趨保守,不敢再直接跟當局衝撞,不可謂不重大,解嚴後台大組織專案小組為這事件平反,召集若干位教授組成委員會,在名單中我赫然看見法學院代表是張清溪,著實嚇的一跳,我還以為他只是單純的經濟學教授,下次有機會定要和他聊聊有關台大哲學系事件的事。
重點不在張清溪,而是在史老師,我隨意GOOGLE一下他的名字,跑出他過去很多的輝煌事蹟,史老師最早的著作《存在的絕對與真實》寫成於二十多歲,在網路上找得到這本書的preface,大致看了一下,彷彿又見史老師和我坎坎說道,我又再次成為他的粉絲,於是我當下立刻跑到人文社會學書籍很豐富的唐山書店。
店員對史老師並不陌生,可能因為最近他在典藏出了很多關於美學的書有關吧!店員跟我說《存在的絕對與真實》已經絕版了,可以去總圖看看應該會有,說著說著,店員拿了一本史老師寫的《三月的五卷》問我要不要參考看看,二話不說,我就花八十塊買下了。
後來發現那本書的年紀比我還要大。
台大圖書館並沒有這本《存在的絕對與真實》,讓我很驚訝,轉而在美學專書區查找史老師在典藏的出版品,我在其中一本書的書腰上看到:「對上一代人,沒有人不認識他……」
上一代人、上一代人……,我心中有股莫名的愁悵,這樣的情緒,我不知道史老師有過多少次?而哲學家又以怎樣的胸懷去包容這種情緒。
這本書在竹中的圖書館有,下次回去定要找找,或者下次和史老師打球時同他借來看看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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