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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週推行點名上餐廳的新政，胡居仁站在餐廳外點名，點完名的人才能進去拿餐盤盛飯菜，不過，還是有人選擇雙手空空坐在板凳上聊天，直到宣布下餐廳，他才離開板凳，回去吃他內務櫃的儲糧，或是直奔營站熱食部，「點名上餐廳」的新政只維持了兩餐就宣告破滅了，這兩餐下來，倒沒發現油膩餐盤，柯郁琦大概心想沒有產生油膩餐盤，也不再強制執行同學要點名上餐廳，彼此相安無事，反正，不到一個禮拜我們就要結訓了。

我們打飯班這方面，也覺得同學各自選擇要吃儲糧或是營站都好，少點人來光顧我們就能早點徹收，早點回寢室休息，同學不上餐廳，就不會使用餐盤，也不會產生油膩餐盤，總體而言，我們都輕鬆愉快。

我習慣在早餐結束時收集剩下的包子、炒蛋、吐司等，那是之前後山課培養出來的習慣，因為我們是武管班，早餐沒吃上幾口就要去二大隊取槍，所以我想到「外帶」這一招，外帶早餐上後山，肚子餓就能吃，也不用掏錢買阿鳳姊。我會先拿隊上我們班該有的配額，再去隔壁班隊的配膳台問可否外帶包子饅頭，隔壁班隊叫做「格鬥師資班」，學員少，總是剩下一堆廚餘，看到我拎著五斤袋來要包子饅頭，他們還會主動幫我裝滿袋給我帶上山。

這裡禮拜全部是在校園上課，課程比較輕鬆，不會有中途餓到前胸貼後背的窘況，但我還是會外帶幾種比較討人喜歡的早餐帶去方基上課，像是熱狗心、鮪魚炒蛋、茶葉蛋等，阿兵哥錢不多，能省就盡量省罷。

我一樣拎著五斤袋到隔壁的格鬥師資班。

「哈囉大哥！」我跟格鬥師資班的打飯班班頭打招呼，他長得真是魁梧，有肉的黑臉總是泛一層紅暈，像是昨夜宿醉還沒醒酒。

「噢！又來拿早餐了！」

「今天你們還有剩嗎？」

「剩一堆，都給你了！」

我把兩包五斤袋拿給他，自己也抄起一支夾子夾熱狗心。

「學弟，常看到你來打包早餐，」黑臉對我說：「你是義務役的吧！」

「是的學長。」

「你們那是什麼班隊？」

「教育班長。」

「靠！竟然是教育班長阿，」黑臉不知怎地感到很驚奇，「新訓旅的教育班長很辛苦喔！......好久沒有遇到教育班長了。」

「還沒下部隊不知道辛不辛苦耶！反正就當兵嘛，再怎樣辛苦，撐一下，一年就過了。」

「這樣想就對囉！」黑臉說：「你們什麼時候結訓阿？」

「下禮拜一我們就下部隊了。」

「這麼快！怎麼覺得你才來打包幾次早餐就要走了。」

「唉學長，我們都已經在步校待快兩個月了耶。」

「好啦！那我就祝你順利喔！學弟，你一定會是很好的班長的。」

我一愣，「學長怎麼說我會是很好的班長？」

「因為你每餐都會來跟我們打包子阿，沒看過有人這樣，」黑臉說：「你應該是打給你們隊上同學吃吧！我可以想像你當班長會很照顧你的班兵。」

「學長，謝謝你！」

我拎著包好的五斤袋走了，「你會是很好的班長」這句話像是一顆掉進腦海的熨斗，不停地燒燙每一根腦神經，說實在地，在步校受訓至今，我大概快忘了我是來這幹麼的，每天就只是起床、集合、上課、吃飯、睡覺，課不怎麼認真上，作業都是抄別人的，我像一顆無根的檜葉蘋飄在集體的時程表上，無知，無覺，在這溫暖的水域，我既不想逃離，也不想耽溺，我有點恨它，卻又像深陷在沙發的屁股，不想將它從溫暖的沙發抽離。

我是很好的教育班長？

儘管這是一句誇獎，我想著想著，愈來愈難過。

這禮拜我們都是在方基的草地上上兵器課，除了我們平常拿的T91步槍，還學其他新訓中心不會用到的兵器──機槍、五零機槍、四零榴彈砲、六六火箭彈等等，所謂的「學」就是課前把作業抄一抄，到了方基，輪流把兵器分解、結合，下課前，教官會進行小測驗用以生出我們這堂課的成績，只要臨時把兵器重要諸元背一背就能拿滿分，就算考試時忘記，有些教官還會開放「答客問」時間，用各種詼諧逗趣方式把我們的成績補好補滿。

通常輪完一趟分解結合兵器不會超過一個小時，剩下時間都是我們的，這幾天晴朗無雲，坐在板凳上懶懶地曬太陽，非常舒服，分解結合完五零機槍後，我們班圍著兵器坐了一圈開始聊天，只有李松燃偶爾離席，和草地上的蟲子小草捉迷藏去。

「昨天晚上，給我逮到一個四個月的躲在棉被裡偷玩手機！」林彥修說：「十一中的分隊長叫我晚上查鋪，查二寢，我就看到棉被裡怎麼透著亮光，當場把那四個月的蚊帳和被子掀開，給我逮到他夾帶智慧型手機進來。」

「現在查這麼嚴？他怎麼帶進來的？」

「我也好奇阿！」林彥修說：「我就把他拉出寢室問他，他先哭，叫我不要報給他們分隊長，我嗆他『這麼俗辣！敢做不敢當噢？』，他最後還是講收假怎麼夾帶手機進來的。」

「怎麼夾帶？」

「你們一定想不到這屁孩多聰明，他把手機包在夾鍊袋裡，然後把夾鍊帶丟進麥當勞的可樂杯，你想安檢人員誰會懷疑你帶進來的晚餐阿？就算拿金屬探測器掃可樂杯，也掃不到什麼東西。」

「這真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這些四個月的只會把聰明用在這種地方，」林彥修說：「不過，賊星該敗阿，他就是沒想到會有管理幹部半夜十一點爬起來查鋪，就栽在我手上了。」

「那你最後怎麼處置他阿？」

「我把他手機交給他們中隊長囉！後來他怎麼被懲處就不干我的事了。」

「幹，你真夠狠的，我以為他告訴你怎麼夾帶手機，你就不通報上級了。」

「當初我是這樣跟他講的沒錯阿，不過，我答應他不通報分隊長，沒說不通報中隊長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