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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也只能這樣了,今天還有KY2000…...」鄧新翰說:「竟源,我還沒吃早餐,你和學弟先把車推去二級廠,我走去營站吃一下,順便幫你們買飲料。」

自從鄧新翰打進烏龜洞後,常會有這種佔便宜的小動作,我也懶得跟他計較,「嗯,你快點到二級廠吧!」說完,我們分頭走,我和阿邦一人抓拉柄一角,拖著砲車前往二級廠。

一開始是平路,砲車還算好拉,愈接近旅部,坡愈來愈陡,破胎的砲車加上沉重的裝備,讓我和阿邦猛烈流汗,上坡路段,我在前頭拉車,阿邦跑到後面推,那一刻,我們真像五千年前拖拉大石建金字塔的埃及人。

砲車到旅部旁,還要再經過一個最陡的坡才會到二級場,我提議在路旁樹蔭稍事休息。

「鄧新翰倒真會溜哪!應該要先把飲料買來這,再去吃早餐......」我邊擦汗邊抱怨。

「應該是要外帶今天的早餐給他吃吧,這樣他就沒藉口落跑了!」

「哼!他一定是嫌餐廳早餐太難吃才去營站買早餐,順便躲掉拉砲車的,」我說:「阿邦你真倒楣,第一次進廠就遇到爛砲車和KY2000的死亡組合。」

「也還好,剛才推砲車,我在想一些事情......」

「什麼事?」

「關於部隊效率的事,」阿邦說:「我覺得軍隊這個地方,凡事都要求佐證、紀錄、蓋章,如果是牽涉到重大危安因素的事情,比方說軍械,或許該如此小心翼翼,但如果你無差別地將這樣想法用於其他程序,勢必會製造可觀的成本......」

「嗯......」我沉吟,腦中浮現好幾個幫小卓寫保夭五的站哨夜晚。

「這種文化美其名為『凡事要求證據』,但背後的心理就是缺乏信任、怕出事的消極預防態度......」

「沒錯,每個營安官桌附近都有一個告示牌,上面寫著『本單位未肇生軍紀安全事件已達X日』,康勇太很自豪我們已達500日,我正在想哪一天第六營出個亂子就把它歸零了!這些長官就是怕出事!」

「這樣消極預防的態度下,不可能把事情要求完美。」

「為什麼?」

「因為防範的程序占用太多精力和時間,光是弄那些佐證資料、跑那曠日廢時的流程只為了幾顆印章,多麼折騰人哪!所以,部隊事務很容易就能磨光一個人的熱情,什麼事都只能停留在『只求有』的標準,我剛推砲車時聯想到部隊就是這種效率,真的是『破車推不動,死灰吹不起』哪!」

「這是哪來的神句阿?」

「胡搞蘇東坡的〈寒食帖〉。」阿邦笑說。

到了二級廠,我們把砲車上裝備抬進教室,教室分兩邊,一邊是通訊器材區,一邊是化學器材區,阿邦顧化學,我待在通訊,不久,鄧新翰提著運動飲料出現了。

「你終於來了,」我說:「今天資料很多,快來幫忙寫!阿,新翰,你怎麼沒有戴頭盔阿?」

「趕著幫你們送飲料呢!我拿去化學那邊給學弟再過來。」

「記得戴頭盔!」

進廠就是這樣奇怪的場合,一群人戴著頭盔寫資料,彷彿教室隨時有崩塌的危險,或是裝備螺絲隨時可能彈射出來,刺穿我們的大腦,我們一邊抄資料,通訊兵一邊幫我們測試通訊器材可否正常使用,問有沒有零件損壞,我們一概回答沒有,裝備正常,剩下只是把資料寫完,我們就可以退廠了。

鄧新翰回到座位上,這時,他身後跟著另個人,竟然是宋哲穎,我小聲問:「新翰,你們學長怎麼會出現在這阿?」

「他是連上參四阿,跟二級廠的人很熟,」鄧新翰笑說:「別看他平常愛喝酒、游手好閒的,他的業務做得可是一等一阿!」

我心想這也沒什麼好光彩的,在軍中「和某某人熟」,已經擺脫不了攀關係、走後門的嫌疑,宋哲穎這種人焉能不利用他在二級廠的人脈做好自己的業務。

「喂!阿源,我跟你說,我剛回營上......」

「你剛回營上?」

「我發現我小帽忘記拿,吃完早餐回去拿,」鄧新翰說:「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回去經過安官桌,竟然看到你們士官長在站哨!」

「嗯,我知道阿。」

「這實在太扯了!」

「怎麼扯?」

「哪有安排士官長站哨的阿!」

「為什麼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連上人力不夠,又不像你們第六營那樣可以不用出營上公差勤務。」

這時,宋哲穎走到我們附近,「學弟,你剛說什麼第六營的事阿?」

「就是......新翰說看到我們士官長站哨......」我支支吾吾地說:「會不會是第六營的人來接我們士官長的哨呢?」

我覺得掰得有點生硬,但宋哲穎似乎沒有察覺,「什麼?你們三連竟然敢讓老A站安全,連上的人是都死光了是不是?」

「他們連上人力吃緊啦!」鄧新翰說。

「人力吃緊是什麼狗屁藉口?再怎樣吃緊,有比我們連吃緊嗎?」宋哲穎說:「現在的部隊真的是沒規沒矩的,竟然敢讓老A站安全!我等下回去跟康勇太談一下。」

宋哲穎說完又四處交際應酬了,看來他今天早上沒有喝酒,精神不錯,跟康勇太告狀的事多半只是說說。

為什麼聽到士官長站哨這件事他們要這麼大的反應呢?在士官長心中,只有「把任務完成」,而不會去計較是誰把任務完成,她不會因為階級是一等士官長就把自己看得多麼尊貴,也不會把她底下階級的人看得卑賤,每個人都是連上一份子,士官長付出勞力跟二兵付出勞力等值,都是為了完成任務,讓部隊運轉得更順暢,我想起野狼哥曾說「入戲太深」這句話,士官長當兵十九年,看待安全士官這差勤,不會把它蒙上階級的色彩,因此她不會覺得有任何委屈,至於宋哲穎和鄧新翰,就是因為入戲太深,賦閒太久,才會有多餘的力氣幫別連的士官長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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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大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