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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編成完後,我成為第七班的成員,班長給我一張粉紅色識別證上頭寫著085,我在接下來的時間悄悄地認識了我的鄰兵──084洪維傑是大里人,086邱詣德是太平人,那位跟老媽在遊覽車旁上演動人離別戲碼的阿慶剛好也在第七班,他是087。

班長接著告訴我們各班的工作性質,第七班是資源回收班,負責倒全連的垃圾,第四班是打飯班,差不多十一點就被另個班長帶去餐廳作業,其他還有外掃班、內掃班、軍械班、打水班等等。這就是新訓建立自我認同的方式,首先我們被編碼,邢靖元不會記住連上一百五十六個人的名字,他只會說──

「洞洞兩,過來,把這裡的垃圾撿一撿。」

「洞夭拐,立正手掌不會貼,是養蛤蜊是不是?」

「洞拐六你是在笑什麼?牙齒白喔?」

再來就是工作,聽到「第七班」或是「資收班」我們班12人就要一起答「有!」新訓所有人長得都很像,走到哪看到光頭就知道是新兵,資收班都姓「洞」,從洞八洞到洞九兩都是我們家的人。

來到成功嶺的第一天,除了寫一大堆資料和部隊編成,班長還教我們怎麼整理內務櫃、把涼被折成豆腐干、摺軟式和硬式蚊帳、床底下的鞋子該怎麼擺......,這些東西我在新兵日記都看過,只是沒記得很清楚,平常在家也不會真的把棉被折到「角角尖得很刺眼」,從這些日常生活的細節可以看出誰在進來前有請教過前輩,像是086阿德就自己準備很多張電話卡塞在棉被裡,「這樣看起來就很挺,不用捏來捏去。」

 

【床上內務】

photo credit:http://ppt.cc/iSZeQ

 

【內務櫃】

photo credit:http://ppt.cc/nWaTx

我們也領取在營區穿的衣物,有個名號叫「經理裝備」,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懂這些草綠色內衣、鋼盔、s腰帶、白色小YG內褲跟經理有什麼關係,一人配賦兩套迷彩服,班長說一套之後要帶下去部隊穿,另一套結訓前洗乾淨後繳回,果真被玲玲說中了,當兵什麼東西都不大需要自己花錢買,像阿德這種先知先覺的人兩手空空就來報到了,班長也沒說什麼。

發完經理裝備,一些人被帶去給髮婆理頭髮,一些人被帶去餐廳抽血。我們班先到餐廳,兵器連的新兵已經抽了一半,人龍順著餐桌排成四條,阿德問了一位剛抽完血的弟兄哪一個技術比較好,他說右邊第二個男的抽很快,只是幾乎沒有臉部表情。

「那坐他旁邊那個很正的醫務士勒?」

「我同學被她捅了兩針才抽完血。」

我們班聽從這為弟兄的建議排到右邊第二個隊伍,阿德排到一半突然改變心意走到正妹醫務士的隊伍去,那條隊伍現在是其他隊伍的兩倍長。

排隊的人有時聊天,有時偷看那個正妹醫務士,我聽到好幾次她說對不起,沒有扎中血管,你去旁邊按個五分鐘再抽一次,露出歉疚的笑,阿兵哥去旁邊坐了五分鐘,又投入那最長的人龍,這個打針技術不太好的醫務士很輕易就挑起類似演唱會的激情,礙於班長在場我們不敢太吵鬧,看著阿兵哥前仆後繼地成為正妹醫務士的經驗值,我笑在心裡。

阿德果然是全班最後一個出餐廳,手上被扎了四處瘀青,他說從踏進營區那一步就開始想女人了,被扎了四針,「不痛,不痛!」他說。

「不是第五針才抽到嗎?」我問。

「最後旁邊那男的看不下去,叫我過去給他抽,他一抽就抽到了,」阿德嘴裡碎念著,「真粗魯......」

理髮顯然就沒有「排隊的學問」,可能在阿兵哥心中,髮婆不算是嚴格定義下的「女人」罷,榕樹下,四個髮婆,四張板凳,四條均長的隊伍,進來前理光頭的人不用四十秒就結束了,沒理的人剃成光頭也不用四分鐘,無論有沒有事先理髮,都要在板凳上坐坐,有人以為當兵要理「光頭」,事先把頭理得精光,頭皮上只看得見一粒粒粗大的毛孔,這樣的人就會被髮婆請走,班長早就在旁邊等著。

「你以為你是進來來當和尚的嗎?要不要我幫你點六個戒疤阿?」

這就是新訓的第一天,我這輩子還沒有哪個24小時這麼忙碌過,班長顯然急著要教我們很多當兵相關的東西,但我實在無法從他們的臉上看到對「人」的熱忱,有時是不耐煩,似乎我們這群光頭無法帶給他工作上的成就感,阿德說他們每天都在看光頭自然會厭煩,就像婦產科醫師天天幫女人做檢查,很難提起那方面的性致,我覺得這說法有點道理,在班長眼中,我們是一堆數字,但這一整天忙碌下來,我倒覺得像是一群脫了毛的小雞,從步一連趕到連集合場,從連集合場趕到餐廳,再從餐廳趕到營部廣場,集體生活,不由自主,節奏非常緊湊,傑哥是班上的「訓練負責人」,他手上的藍本子裡有這一個月新訓的所有課程,每個小時都有節目,節目過後就要蓋班長的章代表「完成」,我腦袋只想著我們將會像小雞一樣被趕過來、趕過去,忙忙碌碌,直到結訓那一天。

從下遊覽車到就寢前,我和其他人變得愈來愈像,部隊裡所有的儀規設計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所有人看起來很像吧,就寢前班長又教了我們「夜間內務」──臉盆兩兩相對擺在走廊上,下面那盆要裝水,臉盆上擺兩個人的鋼杯,裡頭裝牙膏和牙刷。

有人問:「班長,為什麼臉盆要裝水?」

「有時營區會停水,到時我們就要用這些備用水來刷牙洗臉!」

「班長!為什麼牙刷頭要朝向中山室擺?」癩痢頭問,這時他叫做洞兩夭。

「不要問,做就對了!」邢靖元說:「時間已經很晚了,現在時間兩夭三洞,所有人三十秒內床上就定位,給我發現你不想睡覺在跟隔壁講話,我就叫你出來戴鋼盔罰站!」

所有人像小雞般急急忙忙爬回自己床上。

邢靖元拿著麥克風說:「各寢熄燈手就位。」

「一寢熄燈手就位完畢......,二寢熄燈手就位完畢......,三寢熄燈手就位完畢......」

「今日留守主官為連長,寢室熄燈。」

「連長晚安,各位班長晚安,各位弟兄晚安,晚安!」

燈熄了,寢室一片靜寂,我沒有力氣思索今日遇到的一切,眼皮異常沉重,只聽見寢室偶爾傳來輾轉翻覆的聲音,鼾聲此起彼落,我也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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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大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