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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我想問,我們睡一寢,為什麼晚上西廁要封起來?我們必須走好遠到東廁上廁所。」洞兩夭這時轉過頭問。

「很好,洞兩夭,你難得問到重點,」他說:「因為西廁以前死過人,你問在成功嶺當過兵的都知道『西廁紅衣女孩』的故事......」

有些人把耳朵摀起來不敢聽,一些人鼓譟著,「班長講啦、講啦!」

「好,我就講,」他接著説:「民國六十幾年某次懇親會,有個阿兵哥的女朋友被其他兩個阿兵哥強暴,殺死後就丟在西廁裡,她全身是血,那兩個阿兵哥後來逃兵了,到現在也沒抓到人,女孩陰魂不散,現在還住在西廁,晚上,她就穿著她死掉那時的衣服找兇手!......用膝蓋想她找一百年也找不到嘛,倒是有一堆阿兵哥被嚇到變神經病,後來,司令部就規定以後晚上不准開放西側廁所,以免肇生危安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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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一部電影,紅衣小女孩,讓我想到成功嶺西廁鬼故事。】

photo credit:http://ppt.cc/8ptD9

「紅衣女孩」的故事講得我們心裡發毛,後來,我還聽別人說他晚上起床在西廁看到的靈異現象,什麼聽到沖馬桶聲音,遠遠地看到廁所門外掃具櫃打開又闔上,中山室的電視凌晨兩點突然自己打開播放二十年前的莒光園地,他們都說是紅衣女孩晚上無聊,又沒人上廁所,才跑到中山室看電視消遣。

「紅衣女孩」從此變成我們新訓的回憶帶著下部隊,也是自那時候起,阿慶稍微改變了飲水習慣,他仍是維持「一晚一點五公升」,只不過他改成在差不多四點四十五分的時候起床灌水(順便把我吵醒),再花剩下一個多小時折棉被兼發呆,到結訓都是如此。


猶記得剛進步一連的第一天,班長給我們介紹營區環境時說:

「各位走出寢室,往左手邊就是東廁,往右手邊走就是西廁,」他說:「東廁就是太陽升起的地方,西廁呢,就是太陽落下的地方,怎樣?很好記吧?」

營區裡的時間很特別,彷彿是遺世獨立的,因為它不像外面的世界有紛繁的參照系統,比方說,下午五點,我知道讀高中的弟弟放學了,在銀行工作的阿姨與此同時結完帳拉下鐵捲門,再過十分鐘,同學高育堂和顏意薪的第八節課也結束了,我是從我身邊人的作息去認識時間,但是在部隊裡,所有人緊密地生活在一塊,上餐廳,一起,上單戰場,一起,洗澡,也是一起,沒有「各自的生活」這種說法,我感覺部隊裡的時間只被值星官所擁有,每當他律定幾點集合時,會說:

「對錶!」

我們便得用手掌拍手錶,說:「請示士官長時間。」

「現在時間,夭洞夭洞,所有人夭洞夭五時,連集合場集合完畢。」

新訓到後來,我產生一種錯覺,如果我沒有獨自脫離部隊行動的話,我根本不用去注意時間,因為只要看著別人做什麼,你跟著做,自然就在部隊運作的節律點上了,在營區,比較讓我有時間感覺的只有日出和日落的時候,十月中,洞六洞洞起床時天還是暗濛濛的,等到我們刷牙刷到一半,東邊的天空就會露出熹微的亮光,那就是所謂的「魚肚白」吧,直到洞六夭五時大夥在連集合場集合完畢,天才完全明亮。

至於日落,就得看機會了,十月中,太陽約在傍晚五點五十分左右完全隱沒,部隊差不多在1740時帶至餐廳準備用餐,有次我們班最後一個進餐廳,我就站在餐廳前目睹天空從橘紅色變成暗紫色,再進入完全的黑暗,整個過程不過三到五分鐘吧,那時,我想起一句英文片語──

Let’s call it a day.(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日頭走到山的後面,代表一天就結束了,我說:

我們就叫他部隊的一天吧!

新訓的日子就在日升與日落間流轉,平平淡淡,似乎沒有盡頭,我以為只要把專注力放在日升與日落,認份地遵從值星官的安排,就能忘記與部隊生活磨合的不適,果然,這招奏效了,一晃眼,便是懇親會的前一天晚上。

兩個禮拜的時間,我們對部隊的作息和運作節奏已有點心得,不像剛進來時那樣神經緊繃了,後來,我放棄對時間的掌控權,只關心日出與日落,部隊在做什麼?看別人在幹嘛,自己照做就是了,省得思考,省得麻煩,我時常想著玲玲,她這時在做什麼呢?她會遇到什麼樣的同事?工作會不會讓她變了一個人?......。這樣的心態好幾次差點讓我惹上大麻煩,因為心不在焉,我時常忘記利用空檔把水壺打滿水、忘記帶小帽、忘記把飲水紀錄卡填寫到定位,真的是多虧有傑哥,我才沒有變成「天兵洞八五」。

傑哥睡我上鋪,和我共用一個內務櫃,我不是一個講究整齊的人,時常洗完澡把沐浴乳和洗髮乳往內務櫃隨便擱著便跑去和其他人抬槓,等到晚上班長突然說要抽檢內務時,我望著傑哥,「幹!我內衣好像塞在內務櫃沒用毛巾蓋住,死了!」

「幫你拿去送洗啦!毛巾我也蓋上了。」傑哥說。

又或者是我匆忙趕下樓集合,走到樓梯口發現沒戴小帽,回頭要回寢室拿,傑哥出現了,「你的小帽又忘在床上喔。」

這就是傑哥,他的心永遠比我多一竅,我曾在給玲玲的信中自嘲,怎麼當兵變得比入伍前更加依賴別人呢,原因是,我有個很照顧我的鄰兵──傑哥。

懇親前一天晚上,我們洗完澡,照例在浴廁前做資收,眾聲嘈雜,仍聽得到清楚的口哨聲,原來是八班班頭在浴室一邊刷地板,一邊吹口哨。

「口哨哥又再吹口哨了!」阿德說。

「他吹得還滿好聽的阿,這個旋律有點熟悉,是......」傑哥說。

「是鄧麗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阿德笑說:「他是在想馬子吧!哈哈,明天懇親就看得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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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大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