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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乃德你真的是病入膏肓了，」梁宗翰直搖頭，接著對我說，「學弟，你還年輕，很久才退伍，聽破百的我一句，認清現實，在外面就是領多少錢做多少事，軍中這樣是有問題的，申訴電話設了就是要打，我之前傻傻的，就只知道打1985，常打不進去，這個號碼比張老師還要受歡迎，不過，張老師當下就會開導你不要去自殺，1985作業太沒效率，告訴你啦，1985也在搞逐級回報的，從國防部那個層級一直往下傳遞，事情不夠大條，傳到某個層級事情就不見了，所以我之前申訴才會自動消失。」

「這次申訴怎麼會成功阿？」我問。

「我想說從天高皇帝遠的1985開始打，效率太差，不如就從層級比較接近的地方開始打，所以我就想到新訓時拿到這張......」梁宗翰從皮夾拿出一張名片，「905政戰主任，三顆梅花，雖然比起星星不算什麼，但在成功嶺這個破地方，也算是很罩的了，學弟，電話抄一下吧！」

「喔！學長，我新訓時也有拿到這張名片，新訓時就有鄰兵打這支電話申訴連上排長。」

我把阿慶申訴滷肉排的事跟梁宗翰講了一遍，他聽了直搖頭，「這滷肉排才是當兵當到變白癡吧，幹，他們這些當官的最好是看得出底下人過得多痛苦，有誰在自殺前一刻還會想到『逐級回報』阿？做他媽的清秋大夢。」

「總之，當志願役沒有什麼了不起，他們薪水還不夠當我零用錢嘞，義務役不是生來命就比較賤，要做比較多事，權益都是要努力去爭取的，別說學長我不照顧你，這兩張名片你收好，總有一天會用到。」

說著梁宗翰塞給我兩張名片，一張是905旅長，一張是軍團某位少將補給官。

「學弟，下部隊快兩個月了，可以去sedo一下頭髮，看起來不會那麼菜，」梁宗翰說：「介紹你一間在台灣大道上的髮廊，我親戚開的，我都在那裡做頭髮，你猜我這顆頭多少錢？」

「沒概念，兩百吧！」

「靠，你當那間髮廊是家庭理髮嗎？都是年輕辣妹幫你剪！」梁宗翰說：「告訴你吧，這顆頭一千二，優惠之前是一千五。」

我實在看不出這顆頭到底哪裡有一千二的價值，抹的油攙了金粉嗎？

「名片，給你，」梁宗翰又塞了一張名片給我，「報我的名字，八折！」

下午四點，我和小卓出完挖水溝公差後回寢室換運動服，走到寢室門口，我隱隱聽到裡頭傳來斥罵聲，想告訴小卓，但他已經推開了門，從門縫中，我看到一個人直挺挺地站在內務櫃前，他是二連的鄧新翰，宋哲穎兩手叉腰站在他旁邊，剛剛的罵聲就出自於他，面對鄧新翰的床板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張賀吉，另個看不太清楚臉，應該也是二連的人。

二連的人除了野狼哥，我就跟鄧新翰比較熟，他跟陳乃德的情況有點相似，上面有不做事的學長，粗活公差、安全士官都落在他頭上，偏偏他們連長俞早華擺明著就是不管事，也別想說有誰會幫他伸張正義，鄧新翰是志願役，由二兵幹起，之前在竹子坑某個裝甲旅當六六火箭彈兵，為了升下士調來成功嶺905旅，人還算是好相處，可能是新到部吧(他比我晚兩個禮拜到部)，防衛心有點重，感覺藏了一些秘密，確實，身在二連這種特例的地方，誰不會有心事呢？

宋哲穎發現了小卓，「卓吉祥，想死阿！我們在跟學弟溝通，你不能晚點再進來嗎？」

「是......是......」小卓一邊賠罪，一邊把門帶上，「奇怪！平常他們都窩在自己連上玩烏龜，這次怎麼三個人都出現在集宿寢阿。」

「小卓拍謝，我剛有聽到宋哲穎的聲音，但太晚告訴你了，」我說：「鄧新翰他是發生什麼事阿？怎麼立正在內務櫃前面，搞得跟公審一樣。」

「我昨天聽房炎說，他上禮拜好像跑去申訴宋哲穎在營區喝酒，打給軍團的政戰主任吧，營長把這件事擋下了，記宋哲穎一支申誡交差。」

「我實在不太明白在營區喝酒對應到的是怎樣的懲處，有沒有一定的標準阿？」

「應該是小過以上吧，不過你要知道，軍中事可大可小，第六營的事又是例外中的例外，久了，我也搞不清楚怎樣才是換一支小過，怎樣才是換一支申誡了，」小卓說：「不過，一個申誡對宋哲穎根本沒什麼差，成功嶺上哪個人不知道第六營的人有在喝酒，宋哲穎身上至少背了二十幾支申誡了吧，喝酒、騷擾女幹部、妨害公務、賭博，休假時跟別人打架......，太多了，說不完。」

「他前科這麼多喔？還打架嘞！」

「很正常阿，大家都知道他是黑道底，進來混過幫派，現在有沒有混就不知道了。」

「是不是因為這樣，連營長都要包庇他？」

「可能是，營長應該不想休假出營被一堆黑衣人夾道歡迎吧！」

我和小卓就站在寢室外等二連的人「溝通」，平常在營區，大家都和和氣氣的，就算對誰有意見，也傾向在出公差時背後說點壞話，心裡就舒服了，絕不可能讓火爆的場面發生，下部隊到現在，陸續知曉第六營的事，也是只有第六營的人，才會在營區挑起這樣的火爆場面。

「學弟阿！這麼大牌，三催四請叫你來我寢室找我，你就當做耳邊風，龜縮在這裡，怎樣？想要躲一輩子嗎？」宋哲穎說：「講話阿，啞巴喔？」

「報告，沒......沒有。」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之前單位的學長沒有教過你，服從！服從長官、服從學長，菜就要認份、多學！平常我們苛待過你嗎？蛤？手給我貼好，誰叫你動了？鄧新翰，你是下士耶！跟新兵一樣欠幹是不是？」宋哲穎說，「平常你就出出公差、站站哨，哪次凹過你？蛤？有叫你收假買檳榔買酒回來嗎？我他媽以前就沒有對學弟這麼好過！對你這麼好，敢申訴我在營區喝酒，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