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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喔!所以,督導完後再把裝備還給人家?」

「那當然,別人也要高裝檢阿,所以俞連長那麼緊張不是沒有原因的,東西被偷,主官那邊面子往哪擺?再說,認真追究下來,軍品遺失是可以軍法審判的耶!」房炎說:「竟源,你當兵不夠久,能借的到算好的嘞!有些主官人緣差,借不到,就派下面的人去別的地方偷,失手,責任下面的人自負,偷到,送你假,畢竟主官有給假的權力。」

「真想不到一個裝檢搞得人心惶惶,像在拍諜報片一樣!」我驚訝地說:「那麼有裝備多於帳目的情況嗎?」

「我告訴你吧,各單位的帳基本上都是陳年爛帳,一定都沒辦法和裝備對起來,多出來的裝備呢,藏好,看是要藏在天花板,或是挖土埋起來,總之,不要給督導官看到,有些督導官很賊,會去搜營舍,給他搜到偷藏裝備又要記缺失了!」

「知道裝備比帳目多,為什麼不直接跟上面報申請銷毀?」

「阿呆喔,多的裝備可以借人阿!現在你借別人裝備,以後別人也有義務借你,再說,屯積多的裝備有好處,一旦你連上料件損壞,多出來的裝備可以頂著用一陣子,跟上面申報等它配給新的料件下來要等到什麼時候阿?沒有電鍋我們還是要吃飯阿!」

我聽了很無奈,原來我們熬夜看守的竟是這些從四面八方前來支援的裝備,更精確地說,是某某長官的人脈、某某長官的仕途,我想找兩張長板凳併起來,索性躺著睡到下哨,反正查哨官也不會進來看裝備哨,誰誰誰有沒有升官干我啥事?在睡意未濃之前,我想到一件事想要問房炎。

「火火,想問你一件事,徐宇晨學姊的事。」

「你對人家有意思?」

「不是,不是,別誤會,」我趕緊撇清:「我有時會想,如果徐宇晨學姊把頭髮留長,應該也是個大美女,但我看她似乎很想證明自己的能力不比男生差,連割草公差也敢去,她跟我說這是在培養第二專長......」

「她一開始不是這樣的,答應我,絕對不要跟別人講喔!」

「好。」

「我五年前,剛來到二營時,徐宇晨學姊就像你說的一樣,留長髮,平常做事就把頭髮綁成一球掛在脖子後面。」

「那個叫『髻』吧!」

「叫什麼不管,反正那時學姊就是大家眼中的『正常』,營上一堆人想追他,別營也有人想追......」

「有人追成功嗎?」

「學姊那時候有男朋友阿!聽說是高中的學長。」

「這些追求者不是失望死了?後來呢?」

「後來有個叫宋哲穎的告白被拒絕,竟然小動作騷擾學姊,像是趁集合時吃學姊豆腐阿,或是傳一堆騷擾簡訊,這些事大家都知道,礙於第六營勢力太大,沒有講,學姊在新訓時就是胡昌雄和張賀吉的入伍生哪。」

「天阿,學姊竟然給這個無賴盯上!太可憐了,她有申訴嗎?」

「這麼嚴重的事當然有申訴阿,不過到營級就被擋下了,那時候的營長說會懲處宋哲穎,說學姊在這事上多少也要負點責任,學姊為此一度想要退伍。」

「真的有懲處嗎?」

「有阿?光是學姊的事情,宋哲穎前前後後就被記七支申誡,管制升遷三年。」

「這......有差嗎?」

「老實說,沒差,」房炎說:「從那之後,學姊就變了,一次休假把長髮全剪了,捐給癌症基金會,一直留那個髮型,耳際頸後斜推五分頭,迷彩服上都是古龍水的味道,看起來跟男的沒兩樣,之後她還去參加大卡訓,上個月還飛去金門參加泳渡料羅灣,超強,一堆男生都游不完,她就給它游完了!」

「之後宋哲穎還有騷擾學姊嗎?」

「沒有,那傢伙本來就是騷擾爽的,看到學姊變得像男人,改去騷擾別人了。」

「學姊總要談戀愛吧!她這樣搞,以前的追求者還剩下幾個?」

「學姊本來就不想交軍中的,追求者當然都跑光啦!連當初那個高中學長也分了。」

「分了?」

「就是分了,軍人生活本來就是這樣,大部份時間都待在營區,如果伴侶沒辦法體諒的話,感情不可能談下去,所以囉!很多軍人都找護士,都是身不由己的職業,哈哈!」

「學姊該不會也找男丁格爾吧?」

「學姊不是找護士,但她死會了,她跟自己的入伍生在一起,女兵。」

「學姊這樣一改,就回不去了?」

「她可能還是可以喜歡男生的啦,只不過在成功嶺這虎狼環伺的地方,喜歡女生比較安全一些。」

我心中為徐宇晨的經歷感到委屈,又為她的轉變感到振奮,她沒有被環境打敗,反而利用環境證明自己的獨立堅強。

「當兵的女生,真的要很堅強阿!」

「必須的。」房炎說。

 

我聽江心蘿的話把車停在藍色電線桿處,走一段田埂到下班咖啡,店裡有客人,是一對夫妻,正在和江心蘿的嫂嫂講話,江心蘿在吧台洗杯子,看到我進來,熱情地向我打招呼:

「班長好!」

客人和嫂嫂轉向我,我害羞地回報他們一笑,他們繼續聊天,我打算在上次窗邊的位置坐下等江心蘿,或者是江心蘿忙碌她的,我獨自坐一個下午,沉浸在這「下班」的幻覺,我才剛要拉椅子坐下,聽到江心蘿對她嫂嫂說:

「嫂嫂,我和班長出去囉!」

「好,別太晚回來呵!」

江心蘿走向我,勾起我的手,「班長走吧!」我任她牽著走,心裡摸不著頭緒,我們出了門,江心蘿領我向左邊走去。

「心蘿,我的車停在電線桿。」

「班長,我們......不急著出去嘛,你很趕時間嗎?」

「不趕時間......」

江心蘿拉我進咖啡店旁的倉庫,倉庫一邊鄰接水泥牆,屋頂和兩個面用鐵皮圍起,倉庫只有一個對外出口,裡頭堆滿廢棄的家電,大概是她哥走後沒處理掉的,平常這也沒人清理,所有東西覆上一層薄薄的塵埃,江心蘿把舊電視旁那盆沒有結實的金桔盆栽搬到洗衣機上,金桔恰好遮住我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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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大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