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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算在期中考後花一整個禮拜來寫網誌,連專題都訂好了。無奈計畫趕不上變化,我的材料仍安然存在腦中,時間會漸漸稀釋感情與文字之間的溫度,有一篇是想寫剛過二十二歲生日的心情,那天晚上我的腦中盤旋無數心情亟待分享,夜深人倦矣,我知道落筆後會一發不可收拾直到天明,對作息的堅持復要重調。始知我對生活的堅持強過內在感性的悸動。

    突然好友來訪,不能寫;突然好友約吃宵夜,沉著肚子對思緒是一大阻礙,不能寫;收到不如己意的簡訊,處理情緒都不及,哪有餘裕寫文?這是我在上週碰到的阻礙,有時我會覺得對不起一些好友和自己,我拍了胸脯向他們承諾關閉臉書要好好還「文字債」,結果只繳一篇隨筆,這對律已甚嚴的我也是一大挫敗。

    這讓我想起上個學期的學業罷,我曾覺得只要課表裡不要有那種太「硬」的,無論多少學分我都可以應付自如,應付自如的意思就是不會被當,然後依然可以時常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看喜歡看的書。

    這就牽涉到態度的問題了,在這樣的狀態下我自然不能每個科目都全力以赴,更何況有些必修課本就興趣缺缺,於是我開始分配比較多精力在某些科目,有些就虛應故事,如此投機的讀書方法當然行的通,只不過會有不踏實的感覺,當然,我不會想在我很重視的學科上只有半吊子的成績,比如說中國文學史。

    上了大三我開始覺得這種方法遇到了瓶頸,也就是說,不太可能像大一大二那樣很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可以在沒有雷課的前提下,應付無上限的學分,什麼變了?是我自己,不知怎地內在對於負面情緒有了放大的作用,它大到不能藉由劇烈運動或是轉移注意力來消除,它大到讓我只能被它所牽制,必須騰一段時間放空自己把這些情緒理出頭緒,就算它們沒那麼幸運被理好,一番腦力折騰後它始失去它的強度,不再阻礙我念書。

    這個現象從準備托福那段時間開始明顯罷。我的行程表失去了精確度,在擬定前我理解自己的能耐,也不會排不可能的任務給自己,但行程表的可行性是以沒有情緒波動為前提,當我發覺負面情緒一旦住進我心裡就像細菌般毫無限制地繁衍,行程表充其量只能做為一個參照罷,我過著放空、補進度、放空、補進度的循環。

    我不太瞭解是發生什麼事了,但還是覺得尊重這些情緒對身心比較好些。我當然可以壓抑它們強迫自己坐下來念書,只是換來的會是極低的效率,我厭惡和低效率的人共事,當然也不會讓自己在這種糟糕狀態下工作。

    如果寫網誌的當下無法專心,或是有被迫擠出字的感覺,我會毫不猶豫地關掉word視窗,不存檔,然後打開〈李敖有話說〉,那是我在這種狀態下能做比較有「產值」的事情。看這個節目和上文概課一樣,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進行,負面情緒再怎麼張狂,也得噤聲。

    這也是個很耐人尋味的現象。

    〈北一情結〉的視窗被我關掉過兩次,好幾天前我跟一位文友做此預告,對這次難以交差,也莫可奈何。

    生活自然不能白過,更何況我的生活比一般人更有看頭。我想到不得以的方法,就是像寫日記般把生活中的一些心情敷演一遍,不加修飾、新鮮地傳上SAMOTA。它們沒有太深刻的思索過程,也很少在繕打過程中停頓,但它們都是很真實的。

    這也聊勝於無吧!

    考完期中考我整理一下「待讀書單」,竟有十來本,我將其分輕重緩急,從最急件《紅樓夢》開始看,同時間搭配LETA一開始推薦給我的《視覺經驗》,一週過去了,紅樓夢的進度從一開始的第十回進展到第五十八回,《視覺經驗》看了三分之一,兩本都是急不得的書,前者必須精讀才能進入歐老師上課的頻率,裡面很多詩也讓我著迷不已,其情節我倒不十分在乎,特別是黛玉寫的「重口味詩詞」罷,繼〈葬花詞〉後我又找到另一首〈桃花行〉,利用家教學生寫習題的空檔背誦,搭公車時搖頭晃腦吟詠也自得其樂;至於後者,據LETA說法可以增強解析文本的功力,文學是廣泛的藝術,視覺經驗一書從繪畫作品的各個向度(如明暗、色彩、遠近等)來剖析,在閱讀時不只要能從中學怎麼去欣賞一幅畫,還要將這些技巧給予轉換到比較抽象的層次,應該說把它轉換成文學的表現形式吧,比如說文本沒有色彩的問題,但色彩這個層次可以轉換成小說人物中的性格鮮明程度及某些語詞出現的時刻所代表的特殊意義,這個過程挺費力的,一則我看過的文本類型不是那麼寬廣,二則受限於經驗,許多轉換不是那麼自然,但我確定自己必須這麼做,不然,這本書就像去等候門診護士小姐會遞給你的八卦雜誌一樣,看過就馬上忘了,絕對不誇張。

    這讓我想起文概課志信說過「一傅眾咻」的故事,他說很多人在課堂上真的會產生有意義的想法,也做過某些很有意義的決斷,但一走出教室,就進入咻咻咻的世界了,課堂發生的意義片刻完全消失。假如我對書裡想傳達的意念不夠深刻瞭解,也極有可能發生一傅眾咻的悲劇。

    咻咻咻的人是最多數的,從意義片刻進入咻咻咻的世界是非常容易的。和人群保持一定的距離,有個好處是,它讓意義片刻的餘溫停留久些,各人消化的速度難免有歧異,信念之不易形成,我想最困難的點莫過如此。

    我的書單只有不斷地加長,有時上文概課聽老師提到哪些書就會想找來看,像是期中考後他提到卡爾維諾的《為什麼要讀經典》我已從總圖借妥、《蒼蠅王》是待讀的第十三順位,有時和LETA閒聊書單也悄悄被加長,柯慶明老師的《中國文學的美感》是待讀第十二順位,自從有了書單,我去逛書店就比較少被誘惑了,不會想買這又買這,會被列進書單就是要很精讀的那種書,它們的位階是不容許被插播的。

    雖然現下很多書都很膚淺、低級趣味,扣掉那些加上前人留下的經典,我認為十年之內我還是無法窺盡所有,要讀的書還有那麼多,由此可見,我對人生的認識還只不過是二十二年對大洋的管窺蠡測罷了。

    李敖是個非常博學的人,博學背後來自綜覽群書,又不把書讀死、讀病,他在節目裡舉證歷歷,看的書真是五花八門,不只中國古典,還有英文磚塊書,像是某二戰海軍五星上將的傳記、養豬學的書,沒看錯,就是養豬學的書,這種東西我是不會沒事跑去看的,但人家就是可以從養豬學裡借題發揮,領悟人生哲理,這完全是積累的功夫,假不得的!

    那時候李敖七十一歲(他自稱與孔子同歲),提到怎麼保養身體,他說唯一會做的運動就是踩室內腳踏車,手和腦袋也不得閒,同時刻也在剪剪貼貼做自己的讀書資料彙整,李敖的讀書方法很特別,在〈我是個會讀書的人〉和〈讀書的竅門〉兩集裡他提到他是個不惜把書「大卸八塊」的人,把書中有用的部份剪下來貼到簿上日後就可以用到。這樣的方法我學不來,第一、我沒法像他那樣直接剪書,更何況書多是正反面印刷,剪了這面勢必犧牲到背面,要我買兩本同樣的書來剪,不可能;第二、既然他把剪下的內容分門別類貼到簿上,這其中最困難的就是在「怎麼分類」這個環節上,我想不到一個最適用的分類來涵蓋所有的知識,在節目中李敖也沒細講。

    這麼怪特的讀書方式李敖勝任愉快,自有其獨到之處。又回到踩室內腳踏車的話題,他說要讀的書這麼多,自然不能把這麼珍貴的時間拿來只給運動,但身體是要保養的,這無庸置疑,李敖也說他再不久也會死去,所以在讀書同時他也在寫作《李敖大全集》,無形中擠壓他讀書的時間,所以踩腳踏車又剪貼是不得已之舉,把時間完全拿來只做運動,太奢侈了!

    在這之前我認為運動本來就是唯一佔據某一段時間的,假如遇到像他這種人,我會譏其是書呆子,就像高中帶著數學題目去體育課寫的人一樣,我十分瞧不起,因為如果要讀書,根本不差這點時間,況且運動對人體而言是必須的,沒有健康,你還拚什麼?還考什麼試?

    就在書單高築的這段時日,我開始意識到時間的珍貴,先前我磋跎掉的時間假如拿來看有意義的書,解析文本的功力還像現在這樣二八六?聖經和希臘神話早就熟讀完了,也能同時處理西方的文本。當然,這樣子的說法不太公允,當你相信看某些書對自己有意義,它們才會真正發生意義,若不是自發性地對知識追求,一傅眾咻的戲碼也沒可能上演,因為你連學楚語的動機也沒有,別人咻來咻去你也是咻來咻去,你還是完完全全屬於咻咻咻那個世界的一份子。

    有些事情絕對是急不得的、是有階段性的。早慧是反常態,是必須有人生突發事件作觸媒的,至於其是祝福或詛咒,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敖說拿時間只做運動很奢侈有其條件,第一、他不會活得比我們年輕人久這無庸置疑,所以他的一分一秒主觀上比我們珍貴更多,第二、他本身有過午不食的習慣,腸胃代謝量本就比我們少,相對需要做的運動也相對可以少些,所以踩腳踏車還能讓他神采奕奕、維持良好體態,不必像我們要從事些比較劇烈的運動來維持自己的體能。

    我當然不會想邊運動邊讀書,但我接受他的觀點,那就是拿時間只做運動很奢侈,我們都是愛知者,但我比李敖更多欲,不只在思想上我要勝過別人,就連體能上要求自己走在很前頭,這之間勢必要有些取捨和犧牲。

    我該慶幸身處在這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時代嗎?慶幸我的情敵沒有李敖這種人物的可能,他在台大就穿長袍馬褂上學,我的「偶爾唐裝」簡直窩囊無比()。如果我的情敵是敢穿長袍馬褂上學的,我會立刻拱手退出戰局。

    歐老師說過不下三次,科學證明人的記憶力最高峰是在二十二歲,過了二十二就開始走下坡,所以老師勉勵我們要趁這時候多訓練自己背些詩詞、多讀書,到時後悔就來不及了。前幾天剛過二十二歲生日,腦中又浮起老師這段話,著實冒出冷汗,我有意識地在拓展自己的思想,但總感嘆自己的實力未能和年齡相配,當然是把高手的同樣年齡拿來對照,誰在我之後完全不是那麼重要。

    莊子:「人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這段話我們平常只依前半部份去理解,以為莊子告訴我們知是無邊無際的,所以我們面對學問要謙虛,然後腳踏實地盡力追尋,若將後段齊看,則莊子本義和後人的曲解是背道而馳的。莊子本身也是個博學的人,所以他的思想才能笑傲王侯,我想就是因為他的博學,才會在求索學問之中發現生命的侷限,而發出這種感慨罷!

    人類在整個宇宙間的地位,實在太渺小了。譬如在大黑深夜,無邊的曠野裡有著一點微光,對多只照見了他近旁尺寸之地,稍遠則全是漆黑,全是不可知,人類生命歷程中所發出的這一點微光,譬喻更恰當些,應該如螢火般……人類的知識,也只能知道已然的,憑此一些對於已然的知識與記憶,來奔向前程,奔向此無窮不可知之將來。

    ……個人的生命依然是一個自然,一樣的虛空勝過真實,黑暗勝過光明,一樣在無邊深黑中。人類的心智,則偏要在虛空中覓真實,黑暗中尋光明,那只有在人類大群已往歷史文化的積累裡面去尋覓……我們稱之曰『人文』,用來與自然對立。這是真實的,光明的,但這也只是螢尾梢頭的一點光。

─《湖上閒思錄》〈人文與自然〉錢穆

    李敖在節目中說過,在有為主義的架構下,抱怨人生的人是無能的、無用的,但我想他自己在讀書之中也體悟到書是沒有讀完的一天和「知」的廣袤無際,若是讓那些不求長進的人知道了莊子本義,他們就更有理由依循這語緒讓自己無能、無用,所以他必須強調有為主義的價值,讓他們沒有讓自己的懶惰理所當然的藉口。

    螢光和一陣風,對我們愛知者而言,自然千差萬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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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大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7)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