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是我最後一年心在學校當學生了吧,真的好幸運,在我心已疲憊到一個極致之下,大學生活,它戛然終止了!

    也不願再用無趣的學科試探心靈的韌性,直到最後一科保險交卷,我的心告訴我最後一週是多麼地糾纏,常常心口無預警地抽痛,似乎像在忍受著什麼、壓抑著一股極大的能量不使它宣洩,我必須反覆發動身體的收縮來緩和內在的動盪,將要抵達豁口之前的黑暗猛烈地蠕動不讓你掙脫。

    最後一週,我既是興奮又是痛苦。

    這學期假若沒有意外的話,我就完成了系上所有必修學分的畢業門檻,只差三學分的選修和一門服務學習就可以畢業了。財金系如此的設計讓我很是感激,大四是完全沒有必修的一年,本來的目的是要讓學生提早去企業實習、準備考研究所,或是補完畢業要求學分,之前課修得比較多,只差一點就可以畢業了,現在卻成為我留在學校為自己生涯準備的籌碼。

    我幾乎是在失了魂的狀態下度過期末考週,其實我是在考前三天開始念書,為的就是寫那封「給最深愛的妳」,沒辦法,那是我心頭很沉重的懸掛,不可能讓它懸過期末考週,經過四天夜晚總算完成,心頭稍微舒坦些才去念書。

    期末考週的考科其實不算困難,我的壓力來自於怕有「閃失」,繼期中考那張43分考卷事件後,更加對學科這塊戰戰兢兢,再加上那即將走出豁口的強烈興奮,原本的自己已被這樣強烈的情緒擠壓的無影無蹤!

    最後一週,我無法像往常我念文學那樣沉穩,無法維持住規律的起居,唐望的教誨全拋在腦後,我本該是要實行「策略性的做」,但那這週的我的念頭卻是:「就算是死皮賴活,我也要撐過這週!」像一團爛泥巴被時間推著前進,優雅,完全顧不得了。

    我像是漁夫窺伺著潮汐,只不過是心靈的潮汐,每每考完一科我的心就會劇烈地漲潮,創造著走出豁口的錯覺,這時,我只能走進自習室看《網球王子》漫畫消弭這樣的激情,《網球王子》是本很青春熱血的漫畫,怎會消弭心中激情呢?我想應該是經過一年文學概論的訓練,在面對文本時我已能觀注在它的脈絡和結構,而不是被動地接受作者要傳達的情緒,我像造物主那樣靜靜地撫摸《網球王子》的紋理,推敲這其中的激情元素是怎樣地安排,卻也怡然自得。

    相對於金庸,《網球王子》的脈絡比較能不費力地去把捉,我必須感謝《網球王子》,因為我知道那時的狀態下,任何文字性的讀物只會讓我更糟、更想作嘔。稱其為野獸的狀態其實也不為過。

    待退潮後才能念書,加總起來時間也不算是頂充裕,不過在危機意識的作用下,讀書效率還不差,在一次次經歷豁口的迷障後,交完保險考卷,我總算真正抵達豁口。

    我尚要花點力氣才能讓自己回到以往念書的那種絕佳狀態,轉換成post-school的模式,告訴自己今後不用再為不相干的事情掛心了,以更嚴肅的心境面對這條難走的路,再好的文憑也沒辦法幫助你把這條路走成康裝大道,走出豁口,也像是走出文憑的庇蔭,芳草鮮美,卻是個更殘酷的世界。

    我想我還要花點時間接受「在這殘酷的世界,我還是新手」這件事實,唯一的辦法,就是強化唐望的思想讓它成為思考的直覺,不想再有第二次「野獸般」的期末考週了,一次,就夠令人沮喪!

    走出保險教室,管院草坪上零星穿學士服的畢業生在拍照,椰林大道上也是一群又一群學士服畢業生,總圖前更是擠滿了人,我想,那是他們這生中唯一一次穿著學士服這麼快樂地忙碌吧,再過個幾年,學士照和本人不管是外貌或是心境,完全對不上了。他們的快樂讓我感到陣陣的哀傷,我想起大學時在台大對面的「老二攝影」拍下學士照的我爸,曾經,他也如此為畢業感到雀躍嗎?

    我也想起《網球王子》裡出現的「邁向毀滅的圓舞曲」。

    好幾天前台大畢業典禮,在前往家教的公車上我看到一大群人聚在大學廣場,想來應該是來自全台各地學生的家屬,真的是萬頭攢動、熱鬧無比,但他們的心情卻無法感染在一旁觀視的我,我實在太想知道:他們為什麼因拿到文憑而開心,因分離而難過?

    我想對許多人考進台大的人來說,能拿到文憑根本不是件難事,只要蹲完四年定可以拿到,是時間的問題,不是從學校得到什麼的問題,「讀書是為了成為更好的人」,畢業生們真的因為那紙文憑讓自己變得更好?變得更有理想?變得能貢獻自己以宇宙的精神?

    有部份人變得更唯利是圖,我相信。

    文憑,代表一個階段的終結,如果在還沒有準備好自己的情況下走出學校這間溫室,我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要為自己將要遭遇的無情殺戮歡欣鼓舞?

    文憑,是一張紙,無法提供「這個人怎麼對待他的人生」有關資訊,比較不同的是,「台大」兩字真的太炫惑,讓很多人以為踏進校門那一刻已達人生的巔峰,拿到台大文憑,是再創高峰的英勇事蹟。但這張文憑可以拿去應對企業老闆,無法拿來搪塞「人生」這大課題。

    若我也是應屆畢業生,我會盡力避免捲入那種歡欣之中、避免家裡人捲入那種歡欣之中,畢業唯一讓我感到歡欣的,恐怕是不用再為毫無興趣的學科耗費時間了,如此人生執行起來也比較不拖泥帶水,我的學習、修行之路不會因為畢業而宣告終止,畢業典禮不是我這階段的豁口,經過那時點之前我不會經歷極大的痛苦後迎接極大的快樂,我優雅地走出校門,而不是在爛泥中匍匐前進。

    畢業,真的值得那樣程度的注意和歡欣嗎?

    我不會因和大學同學分離而難過,在較鬆散的人際網絡中,如果沒有自覺去認清該把握哪些人,然後不自覺地被推出校門,因此而產生的懊悔或傷感,只是反映出自己在這階段多麼地忽視這一塊,反倒要檢討自己到底在無事忙個什麼,接受現實─一千張名校的文憑也無法填補內心的寂寞,肯定的。

    比較可能讓我難過的,應該是在踏出校門那一刻,距離自己設定的目標,還有好大一截,這就像是被一個嚴格自我要求的人(如歐老師)質問:「過去,你到底是在瞎忙個什麼?」雖說有耕耘不一定保證有收穫,但得失之間的微妙差異,卻是騙不過自己的寸心,虛擲的人生值得哀悼,虛擲的「那個人」卻不值得寬宥。

    成為「那個人」,代表著根本不把理想當作一回事。

    穿梭在學士服人群中,我設想著明年自己穿上學士服的光景,我只想與三五好友和師長照完相後就躲起來,畢業典禮不想告訴家人,因為連自己都不是很想去湊這熱鬧,我要頻繁地在傅園神柱前自問到底有沒有努力為理想付出,直到問心無愧才回到自己的書桌前接續努力著。

    如果不是高一的gap year,現在我也是穿上學士服的畢業生,前一陣子思緒被以前同學的畢業感言充塞著,就好像我也同他們肩並肩地走出校門,設想完畢業時的姿態,回到現實我慶幸自己還擁有比他們多出的一年衝刺自己的理想,也是在突破系上必修的這個豁口這樣的能量才能正式啟動。

    財金對我不再是阻礙了,我要多久才能適應這種不真實呢?

    有應屆畢業同學說:「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是會選擇xx系。」我試著回答這種假設性地問題,結果是場徒勞,一方面不想重覆三年的拖磨,另方面也不相信以後設出發的選擇會獲致同樣的結果,各種選擇有各自的百感交集,或遲或早都要面對人生的不堪與醜陋,無論怎樣的選擇,我都想讓自己成為更好的人、更強壯的人。

    如此,才能在交上保險考卷之後,對自己說:「我也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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