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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凱的書架上多了一個很不尋常的盒子─「wheet bix澳洲麥香全穀片」。

盒子和《財務數學》《高等統計學》《經濟學原理》等厚皮書擺在一塊，填滿了書架僅存的最後空隙，我讀著盒子上的文字：「低脂、低糖、高纖、高鐵......，高纖順暢、美味飽足......」

威凱是我系上的學弟，今年升大四，和我住同一個寢室。本來，他和其它大學男孩一樣，努力騰出夜晚的空閒到健身房運動，說是肌肉脹大穿衣服會比較好看，因為本身體質不容易長肉，大三下，他買了一罐紫色「葡萄口味蛋白」，據說有吹氣球般的效果，半年下來，鏡片厚度厚了一層(他買蛋白後一個禮拜迷上LOL)，衣服仍是穿m號，那罐「葡萄口味蛋白」在書架上住了半年後，透過ptt對折賤賣給系隊的學弟。

「肌肉都練到腦袋去了。」他說。

現在，我倒是相信威凱開始在腦袋練肌肉了，自從升上大四，他的邦喬飛「you give love a bad name」鬧鈴準時會在七點二十五分把我們所有人叫起床，他會在鈴聲響後十秒關掉手機，捲起棉被翻個身再睡上一陣，七點三十二，有時是七點三十七，他慌慌張張地跑下床，我知道他這學期沒有早上八點的課，只見他打開台燈(不是電腦)，還沒刷牙洗臉就開始讀書了。

「一起去男一地下室吃早餐？」我八點起床，問威凱。

「不吃，等下上課怕來不及，你自己去吧！中午可以約女九。」

「你不吃早餐會血糖過低耶！」

「不會啦，我都這樣活一個禮拜，也沒怎樣，省錢，省錢啦！」

就我所知，威凱家境還不至於到省早餐的地步，他刷牙洗臉，匆匆忙忙出門了。

午餐時間我們在女九餐廳碰面，他只夾了42塊的自助餐，我看了他的餐盤，滿盤綠，高麗菜、青江菜、滷白菜......，芹菜裡沒有魷魚，他將供膳台上所有綠枝綠葉夾了一遍。

「你的肉呢？」

「最近不想吃肉，肉比較重。」

「別跟我唬爛你沒錢，」我說：「我就不信兼兩個家教會沒錢吃肉，你這樣下去還練什麼肌肉阿？你看看你的顴骨都快突出來了。」

他眼中閃過一道欣喜的亮光，但隨即被掩蓋下去，「我有瘦喔？」

「一天只吃兩餐，怎麼可能不瘦？」

他一言不發繼續把剩下的蔬菜吃完，只扒了半碗飯，我們走出餐廳，他說下午一點有課，不能回寢室午覺。

「你的腳踏車呢？」我問。

「最近都走路上課啦！」

「車壞掉喔？」我說：「不然我載你，你應該是在管院上高統實習課吧！」

「沒關係啦！我最近喜歡上走路了。」

「你今天晚上回去最好跟我交代你是受到什麼刺激！」我丟下這句話，騎車走了。

盒子是新買的，還沒拆封，威凱的桌上擱著一張網購收據，上面就寫著澳洲全穀麥片，「高纖順暢、美味飽足......」，我心想著各種減肥的動機，家裡公司倒閉，不是，失戀，也不是，沒拿到書卷獎......，他絕不是那種人。

門外響起拖鞋的腳步聲，聽拖地的節奏就知道是威凱，他把鞋子擺進鞋櫃，打開門。

「學長，你的信。」

「誰寄的？」

「一封是玲玲學姊的，」他搜索另外一張密密麻麻的明信片，「一個叫做駱羽松的人寄給你的。」

玲玲和駱羽松，這兩個名字，像兩團共伴的強颱將我捲入過去那段回憶中，我接過兩封信將它們擱在桌上，我知道目下要先問清楚威凱近日行為異常的原因。

我起身將威凱書架上的澳州全穀麥片抽出來，「你說，這又是什麼妖術？」

「最近想減肥。」

「你本來就不太長肉了，減什麼肥阿？」

「不瞞你說啦，」他說：「我最近應徵了幾間銀行的實習面試，都到了第二階段......」

「這跟減肥沒有關係！」

「你聽我講完，」他繼續說：「我應徵的是公司的儲備幹部，只要你錄取了，就很可能變成公司正式的人員。」

「嗯，你不用跟我介紹這個，講、重、點！」

「變成正式人員就會開始算年資啦，但這裡卡到一個很尷尬的點，就是你必須一畢業就直接進公司工作。」

「你應徵不就是為了進那間公司工作嗎？」

「是阿！但是......」他說：「男生要先去當兵，當兵這一年，哪間公司會甘心等你阿？除非公司你家開的。」

「這麼說也是，」我說：「所以勒？你要逃兵喔？」

「我想用這一年拼拼看免役，至少......，至少也給我撈到一個替代役體位，可以比較多時間看自己的書。」

「說到當兵，哈，哥是當兵的專家，」我說：「你軍種抽了嗎？」

「抽啦，」他說：「我媽上個月幫我去抽的，海陸。」

我知道很失禮，但還是不自禁噴出興災樂禍的笑。

「那你明年六月畢業就要準備去龍泉受訓了，」我說：「像你現在這狀況，我看去不到一個禮拜骨架都散在海灘上了。」

「就是說阿，所以我才很有決心地在拼免役，預計再掉個八公斤就可以不用當兵了，」他看看手機：「我還有八個月，一個月一公斤就好，重點是要堅持下去。」

「我是覺得人各有志啦，當不當兵各有好壞處，別管別人怎麼想，你想清楚了，就拼拼看吧！」

「學長，我記得你升大四那年暑假跑去當兵喔？」

「對阿！想不開，剃了頭就上成功嶺了。」

「是多想不開阿？」他笑說：「換你同學現在在當兵了，你畢業就可以直接去工作，不用等那一年。」

「最後還不是在同樣的起跑點？」

「學長你為什麼想不開大四辦休學跑去當兵阿？」

「你想聽我就給你講，」我說：「我先看完這兩封信，整理一下心情，你先去泡一杯澳洲全穀麥片來給我嘗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