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想追問「邢靖元比較難搞」是怎麼回事,但想想這問題涉及他人隱私,因此作罷,王排嘞?這隻喜怒不定的肥豬,想到他那皺得跟包皮一樣的被子,我就生氣他的雙重標準。

我跟蕭名順說:「我知道了,謝學長。」

我們走進早餐部,早餐部大約四坪大小,兩位阿姨一個煎蛋餅、蘿蔔糕,另一個結帳,「今天要吃什麼?」結帳的阿姨問。

「學弟你要吃什麼?菜單在你後面。」

我看看菜單,整個早餐部只賣五種東西──漢堡、煎餃、蘿蔔糕、炒麵、蛋餅,心想這裡畢竟不是外面的美X美,沒有我最愛吃的卡啦雞腿乳酪堡加起士,最後,我選了蘿蔔糕加一杯豆漿。

「總共一個漢堡、三個炒麵、兩個蘿蔔糕和兩個蛋餅,加上七杯飲料。」

「好。」阿姨在早餐卡上劃去格子,算是消費過了。

我問蕭名順:「學長,不是五個人來拖菜嗎?怎麼買七人份早餐?」

「喔!等下我們的大卡會來載菜,車長和駕駛各有一份早餐。」

等了五分鐘,餐點都到齊了,我們提著大家的早餐回到樹蔭下,所有人就坐在路邊的土堤上吃,我的蘿蔔糕,有點油,其中一面煎得過焦了,配著豆漿恰好洗去油膩,不到三分鐘我就吃完了,一頓很平淡的早餐,免錢的,只要可以吃,性價比(CP值)都是無限大,早餐談不上美味,我開始想入伍到現在吃過的早餐,還有入伍前吃的美X美,早餐部的早餐比起營上餐廳,多了「選擇」,比起美X美,少了「選擇」,從這角度來看,它是介於營上餐廳和美X美之間的中介物,因為它不像餐廳只能吃包子或饅頭,儘管選擇只有五項,我對它還是懷有多一點的好感。

在樹下坐了一陣子,大卡也來了,我們把推車上的貨品抬上大卡,再把推車送還給副供站,等車長和駕駛吃完早餐,就坐大卡回營上去了。


接下來到我休假這兩天,連上沒什麼事,值星官李承翰學長只交代我早上去副供站拖菜,拖菜是個很好殺時間的勤務,雖然要比其他人早起半小時,但一去就幾乎占掉一整早上時間,從副供站回到營上,李承翰學長就叫我休息,等著十一點去餐廳打大家的餐盤,梯間一共四個人留在連上,四個餐盤兩三下就打完了。

李承翰學長是個斯文人,擔任連上的預財士,多數時間都在營辦室作業,他交代完我的勤務後就自個兒忙去,「學弟,現在是梯間,放輕鬆一點,自己找時間休息。」

「學長,你自己不休息嗎?」我問:「我看你一整天都在營辦室打電腦。」

「沒辦法休息,最近連上的廁所要請外面廠商來抓漏,金額很大,作業上會比較忙一些。」

在深入接觸這些志願役之前,我沒想過軍營對他們來說意義何在,軍營,在我們這些新兵眼中是「陰間」、「討厭的地方」、「沒有自由的地方」,但在李承翰學長眼中,它是個「工作的地方」,就像是一般公司行號的辦公室,該是上班的時間就坐在辦公桌上辦公,什麼也別多想,把軍營想成是公司行號對我這外人來說有點困難,刻板印象告訴我軍營裡只有鐵絲網、榕樹、哨所,但現在我實實在在地在軍營裡看到空調和電腦,以及把當兵當成「工作」的一群人,而且,他們都口語表達清楚,不像是神智失常。

相較於李承翰學長埋首公務,王文轍學長過得就比較悠哉了,平常就站站安全士官和彈庫哨,有空就到餐廳幫我打餐盤,和我閒聊,其餘時間,他通常會在吸菸區抽煙、滑手機,他有一群菸友固定會在吸菸區聚集,在煙霧繚繞的世界裡他們聊得可開心的,聊幾句就吐一下口水,口水噴得遠遠的,射進兩公尺外的花圃中,我好奇為什麼抽菸可以讓人生出這麼多唾液,不吐不快,每個菸友彷彿是一隻又一隻的箭毒蛙。

我不常走經吸菸區,怕被毒蛙的唾液射中。

王文轍學長也常叫我放輕鬆,「不要被邢靖元感染了。」

「為什麼說被邢靖元學長感染?」我問。

「他覺得阿,在營區就是在上班,就是要做事,但我們接你們這梯有偷懶不做事嗎?沒有,梯間休息本來就是應該的。」

「我真難想像幹部接兵到底忙成怎樣?」

「等2192梯你的學弟進來,你就知道了,」他說,又隨即改口:「阿不對,你才剛下部隊,不到一個月不能站哨,好吧!到時,你就看得到我們又是怎樣忙碌的了。」

「學長,我到接2192梯前,就這樣整天閒閒的嗎?」

「閒閒的,不好嗎?」王文轍笑說:「我看你真的是吃到邢靖元的口水了,如果你真的想要殺時間的話......」

王文轍從他識別證套裡拿出一張小紅紙給我。

「這個,正面是『安全士官守則』,背面是『用槍時機』,」他說:「反正你受訓完就會開始站哨,遲早都要背,如果你覺得太閒不適應,就拿這來背吧!」

「謝學長。」

「學弟,要不要抽菸阿?」

「不用了,學長。」

要不要抽菸這個問題王文轍問過我第三次了,但顯然他是故意忘記我沒有抽菸,問完後,他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但他是在為我大失所望,因為我放棄一個讓自己嘗甜頭的機會。

「唉!學弟,你不知道一根菸讓你快樂似神仙呵。」

沒有時程表的營區生活,像是個謎樣的世界,在這世界裡,有人把當兵當作「職業」,整天懃懃懇懇,有人可以做完正事後以哈菸為趣,我想起新訓時和阿德他們一起收假賴在成功嶺外便利商店的過去,在便利商店裡,我們在卸除自己身上關於外面世界的鎧甲,卸甲後,我們就是一攤又一攤的爛肉,走進軍營,任班長們擺布,現在,我大部份還是「爛肉的心情」,不知道如何做自己生活的主宰,因為我是幹部,昔日的班長不管我了,思想還不知道如何來接管這攤爛肉。

arrow
arrow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慕大鯨 的頭像
    慕大鯨

    SaMoTa

    慕大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