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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往十五方基前進，十五方基在步校北營區，必須走二十分鐘才會到，這堂不是兵器課，而是「刺槍術」，一路上，大家都在討論這堂課的林益謙教官。

「林景欽說這個教官是體幹班的教練耶，」羅時瞱說：「都要結訓了，還排這種魔鬼教官的課，等下該不會被當體幹班狂操吧！」

「再操也不過三小時啦！難不成三小時你骨架就散了？」我說。

「難講噢！最近營站薯條炸得愈來愈油，迷彩褲都快穿不下了，會慘會慘！」

體幹班是步校的特色班隊，每次訓期長達半年，這班隊設立的目的是為了培養國軍基層體能訓練幹部，他們分駐在全國各地的「國軍體測中心」，每次體能測驗都能看到他們穿著黑衣做講解、示範、計時、紀錄成績，作為國軍體能的基層幹部，體能自然要比一般人好，因此，體幹班半年的訓期幾乎都是在上體育課，刺槍、搏擊、擒拿、游泳、長跑……都要會，體幹班儼然是國軍的田徑隊。

黑衣是體幹班專有的標誌，每天早上洞六夭洞，我們揉著惺忪睡眼下樓早點名，體幹班已經在校園晨跑了，也不知總共跑了幾圈方基，他們從我們早點名一路跑到下餐廳，他們是早點名的印象之一，步校校園裡流動的黑色風景。

想到他們從早點名跑到下餐廳，我頭皮一陣發麻，體幹班的教官來上刺槍術？該不會暖身就是扛著步槍跑校園三圈吧？不過，奇怪的是，這堂課我們沒有到教勤營取槍，沒有步槍的刺槍課？實在搞不懂這個教官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膏藥。

部隊排成講話隊形，胡居仁跑進游泳館(體幹班教官的辦公室在游泳館二樓)請教官，不一會，只見胡居仁身後跟著一個穿著體育服的人，他長得不高，面目黝黑、深邃，典型原住民臉孔，一陣冷風吹上他的體育外套，襯出他厚實的胸肌，手上提著一把步槍，面無表情，應該就是大家議論紛紛的林益謙教官了。

「大家知道這堂是什麼課嗎？」林益謙問。

「刺─槍─術。」

「五十幾個人是這種音量？」林益謙冷冷地看著我們，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卓飛虹，詭異的沉默之後，可以預料一場核子爆炸。

「來，你出列，」林益謙對著李松燃說，「出來給大家示範一下全程刺槍。」

李松燃沒有料到自己會被教官點名，帶著驚恐的神情走到部隊前面，林益謙把手上的步槍交到李松燃手中。

「來，預備動作做好，聽我口令做動作，」林益謙接著模擬刺槍術鑑測時的口令：「刺─槍─術，氣刀體一致，原地突刺─，刺！……左側突刺─，刺！……防右刺，刺！……」

李松燃體型瘦削，刺到後來，槍都舉不挺，防刺的旋轉也做的含糊不明，更別說虎虎生風了，我在想林益謙特別挑瘦削的李松燃出去，或許是要讓他刺一輪出出洋相，再把我們跟新訓中心的班長冷嘲熱諷一頓，完全是張廣霖的老招。

林益謙全程把手背在後面，不帶表情地看著李松燃刺完全程，「好！謝謝你，可以回去了。」李松燃知道自己刺得不盡人意，不好意思地把槍遞還給林益謙。

「各位知道我是體幹班的教官吧！」林益謙說：「體幹班也有刺槍術課程，但跟各位不同的是，他們全程穿防護具，刺刀用繃帶纏起來，模擬貼身肉搏那樣對刺……」

「教官該不會要我們等下對刺吧？」林彥修緊張地說。

「幹！會死人，等他要我們分組，我就說我肚子痛要去醫務所。」羅時瞱說。

「好！介紹完我們怎麼訓練刺槍術，」林益謙說：「各位對刺槍術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人舉手發問，羅時瞱已經微微皺起眉間皮膚，等他舉手應該就是要報病號了。

「好！那我們刺槍術課程就上到這裡，」林益謙說：「器材班班頭，等下跟我把這把拿回我辦公室。」

上到這裡？聽到這句一群人傻眼，你看我我看你，上課到現在才過四十分鐘耶，體幹班教官就這樣放我們走了？

「各位是教育班長班隊，有些話，我想跟你們說……」這時，林益謙臉上突然出現了表情，「從剛剛第一次見到各位，我不是很滿意，答話的聲音，太小，同學在前面刺槍，有人頻頻左顧右盼，也就是說，各位的心不在這裡，你不關心這堂課，不關心你的同學，不關心你自己是教育班長這件事……」

「我知道各位是義務役，多數人當一年兵就走了，也因為役期只有一年，很多人進來就抱著過客的心態，什麼都不當一回事，你們休假完就下部隊了吧！在步校最後這堂課，我要跟各位說教育班長到底有多麼重要……」

「無論是志願役還是『不願役』，只要進來當兵第一站就是新訓，也就是說，新訓中心是軍中離外面世界最近的地方，它是國軍的根基，也是門面，教育班長就是這個門面的維護者，如果你成天都在狗幹新兵，他們就會帶著對國軍的負面形象下到部隊，退伍後，再回到民間，如果你太軟弱，動不動就怕阿兵哥給你打電話申訴，那麼，國軍『沒有紀律』的印象也會傳到外面去，教育班長應該要有最嚴格的自我要求，做給底下的阿兵哥看，這才是真正維護國軍形象，教官我很感慨，現在上面只知道督導一些器材裝備的，沒有真正關心如何去管理部隊、增進官兵的心理素質，只會利用自己的傳播媒體自我吹捧……」

我暗笑，林益謙說的大概是忠誠報和《奮鬥》月刊吧，說到《奮鬥》，我記得很清楚新訓每個星期四下午在中山室寫愛國教育讀本的日子，什麼年代了，還在謳歌蔣介石呢。

「教育班長最重要的就是『教育』兩個字，」林益謙繼續說：「教育就是在各方面自我要求，阿兵哥不是笨蛋，你光只是罵他們、修理他們不會收到效果，他們不會真正服你，只有他看到你用一樣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他們才會尊敬你，教育班長的精神在我看，就是以技服人加上自我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