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沒什麼事,你可以先下去了。」
「謝謝營長。」
我把竹籤折斷想放在口袋裡帶回連上丟,俞早華見狀,拉開塑膠袋,「一起放進來吧!」
「那個誰,我忘了跟你講一件事,」營長說:「二連的人,除了最nice的連長以外,少交往。」
俞早華補充說:「特別是那個叫駱羽松的,不要隨便跟他講話。」
「報告知道了!」
帶著「二連」和「駱羽松」兩個疑問,我走出營長室,也結束了為期一個月的調適教育。
***
「呦學弟,是你阿,第一次站安全?」徐宇晨學姊問。
「嘿阿!第一次就站夭八兩兩(18-22)。」
「其他連械清了嗎?」
「還沒,你們是第一個。」
這是我第一次站安全士官,從下午六點站到晚上十點才下哨,這班安全俗稱「夭八兩兩」,主要任務是幫所有連隊打開軍械室讓主官清點軍械,上哨不到一個小時,營部連的徐宇晨學姊便拎著鑰匙包和門禁卡來請我幫她開軍械室了。
我在戰備週認識徐宇晨學姊,營部連的上士,打扮中性,軍中很多女性幹部剪短髮的理由是方便整理,但徐宇晨不只剪短髮,後腦勺還往上推了三公分的五分頭,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男生,關於徐宇晨的傳說很多,她雖然身材纖細,卻照樣跟男幹部一起出粗重的公差,割草、鋸樹、刷油漆都難不倒她,她還是營上少數擁有駕駛軍卡資格的人,好幾次她開軍卡載我們去副供站拖菜,我親眼見到她一個人就能把兩箱冷凍里肌肉丟進後車廂,嘴上說輕鬆容易,我還真怕她一不小心閃到了腰,我說這種粗活交給我就好,她總是回絕,「學弟,我看起來比你弱嗎?」
大家看到身為上士的徐宇晨學姊那麼拼命,都不敢怠慢,所以每次輪到徐宇晨開軍卡,拖菜的效率都會高的出奇,上完菜我們就坐在早餐部悠哉地吃早餐,我知道這是徐宇晨學姊帶動的氛圍,私底下給她取個綽號叫「手術刀學姊」,她聽了很開心,直說她沒有我想得那麼厲害。
「姊只是一般人,不是手術刀喔!」
我還記得徐宇晨講這句話時的燦爛笑容,雖然打扮和男孩無異,但我很清楚假若她把頭髮留長,脂粉不施也是個大美人。
大美人?當兵至今我似乎沒有在軍營裡看過美女耶。
「學弟,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的譚俊銘連長。」徐宇晨笑說:「我們連長平常很少露面喔!他很神祕的。」
譚俊銘連長說:「宇晨,不要鬧了,快點清一清,我還有關要破。」
看得出徐宇晨在調侃這位宅男連長,就如徐宇晨所說,譚俊銘非常少露面,營值星官輪不到他,他只有主持每五個禮拜一次的戰備週,平常都躲在寢室看電視、玩手機遊戲,關於他的糗事非常多,譚俊銘連長儼然是全營共同的消遣對向,也許是寢室隔音良好,對外面消遣他的閒語,他完全是狀況之外。
「連長,我馬上來幫你們開門。」我說。
彭啟賢教過我,打開軍械室鐵門要在裡頭走一圈,督導來時會調閱監視器看安全士官有沒有走這一圈,譚俊銘一邊清點軍械,徐宇晨教我怎麼簽軍械室相關簿冊,全部加起來,一個連隊我要簽六次名字,也就是說,整個晚上幫所有連隊械清完,我要寫三十次葉竟源。
「怎麼了,寫三十次自己的名字很奇怪嗎?」
「寫三十次感覺像台灣爭取到新的邦交國才有的規格,但我做的事情好像沒那麼慎重,」我說:「似乎,械清等同是簽名嘛!」
「學弟千萬不要輕忽喔,軍中多的是簽名和蓋章的機會,」徐宇晨說:「這些紀錄平常沒有什麼大不了,等到你少一個槍支零件,或是多一顆手榴彈,回頭查起來,簽名和蓋章的人就要負責任了。」
「呃,學姊你還是看看連長有沒有漏點什麼吧!」
「瞧你緊張的呢!在軍中,凡事都要謹慎,這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方法。」
「學姊我看妳比我還緊張呢!」
除了械清,安全士官還是全營對外的唯一窗口,電話一響我就要接聽,「這裡是步二營安全,長官好!」看打電話來的長官要找誰,或是交代誰什麼事,我就要負責傳話,安全士官等同是全營的秘書,從這個角度出發,很多人會充份利用安全士官,像是兵器連的士官長錢雯雯就很常打電話來安全。
「喂!安全,幫我跟我們家的何大凱說今天晚上的車長駕駛勤前改在旅部大廳。」
又像是安全士官桌斜對面的營長室常會傳出呼喚:
「安全,過來幫我倒水!」
「安全,幫我打電話給俞早華,今晚收假帶一包甜不辣、一包馬鈴薯、兩包鹹酥雞直接到營長室找我報到,還有,他欠我的兩罐車用芳香劑也提醒到。」
我當真懷疑到退伍智商還能維持入伍前的水準,都是拜安全士官所賜,身兼全營接近一百位幹部的共同秘書,沒有超人的記性肯定是不行的。
「安全廣播,安全廣播,現在時間兩夭三洞,請步二營實施水電燈火管制,重覆廣播,現在時間兩夭三洞,請步二營實施水電燈火管制,廣播完畢!」
兩夭三洞廣播水電燈火管制是這班安全士官最後的任務,我把營舍一樓走一遍,關掉所有電燈,只留安全士官桌那一盞,等著「兩兩兩四」(22-24)的人來接哨。
接我哨的是一連的廖采禾,也是義務役,我把要交接的物事放在桌上。
「背章、鑰匙、警棍、守則牌,今天口令:小叮噹、遊樂園、玩泥巴,」我說:「只有一件事要交接,明天早上洞五四洞叫營長起床,交接下去給洞四洞六安全,學長辛苦囉!」
「你快回去休息吧!」
我把S腰帶掛在肩上,站完人生第一次安全士官,我嘴裡哼著《夜襲》輕快地走回連上,經過集合場,我看見側邊馬路停著一台發動的改裝車,車頭燈閃著刺眼的綠色和紅色光束,駕駛座門開著,門外一個人狂按喇叭,對著後棟大喊:
「張賀吉你媽的麥當勞到了還不快點下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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