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長眼中的垃圾嗎?」

「還有……小太監…..」

「俞早華連長,對厚!那天營長約見我,俞早華跟我說不要接觸二連一個叫駱羽松的人,原來那人就是學長。」

我突然想起這間辦公室就位在營長室正隔壁,「學長,這間隔音還好嗎?我們談話會不會被聽見阿?」

「放心好了,我自己在門上和窗戶加了氣密封條,做過反監控檢查,康勇太這肥豬還不算太白癡,敢在這裡裝什麼竊聽器還是監視器的玩具。」

「也可能是他沒有想過裝竊聽器或監視器這件事。」

「這麼說也對啦!反正我們的對話完全沒有情報價值,聽過一句話不,作戰靠情報,情報靠通訊,通訊靠什麼?」

「靠三拐西?(37C)還是,HR勾三(HR93)?」我說,37C和HR93都是無線電通訊器材名。

「錯囉!營區通訊靠亞太啦!」

我們相顧大笑。

「學長,你說二連全是垃圾喔?那是怎麼一回事?」

「二連喔,全905的列管人員,二連就佔去三分之一了吧,在我看來,他們都是詐騙集團,只要呼吸營區空氣每個月就有四十K入袋,叫火車站地下道遊民情何以堪哪!」

「為什麼營長不讓二連接訓呢?」

「你覺得一群只會喝酒鬧事的草包可以接訓嗎?給他們接訓,不用幾個禮拜成功嶺就要攻佔新聞版面了,什麼軍紀敗壞、國防部長震怒、905旅旅長對此事表示遺憾……,新聞標題,換來換去就是那樣。」

我突然覺得野狼哥犀利得可怕,無怪旅長特別指示營長要就近看管他,如果我是康勇太也會這麼做的,這個人,完全不受控制。

「難得,營長大人特別指示我出來支援三連教召,哈哈,我這班長名條掛到快起毛球了呢!」野狼哥捏捏左胸前的名條,說,「總之,二連不是垃圾就是酒鬼,雖然同是二連,我和那幫酒鬼老死不相往來,營長讓我住這,不讓我跟他們住在後棟二樓,也是這個道理。」

「嗯,大概瞭解了,謝謝學長。」

「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康勇太和二連的垃圾都是非常好的老師,阿!還忘了鄭秉儀那個胖子,他也是良師呢!」

「我怎麼有種才剛入伍的錯覺。」

「軍中就是另種很密集的社會縮影,一群人在一起,通常不會有事,但一群人緊密地攪和在一起,問題就會層出不窮,你慢慢去體會吧。」

「謝謝學長。」

「時間差不多,來支援的夥伴等我們呢,老弟,你不是說要善待來支援的夥伴嗎?怎麼第一天就給人家遲到?」

我急忙喝完剩下的紅茶,尋找房間的垃圾桶,野狼哥見狀,搶走我手上鋁箔包,壓扁。

「垃圾的房間除了垃圾本人,不能有其他垃圾。」

 

召員第一次上餐廳,我完全不知如何去評價,因為我腦中存在的是新兵用餐的標準,新兵用餐必須腰桿打直、以碗就口,菜渣集中時不能發出撞擊聲,反觀這些召員,把自己在家裡用餐的姿態帶進來,在營長指示「不要和召員起衝突」的指導原則下,幹部連用口令要求都免了,他們和新兵剛入伍第一次用餐狀況一樣糟糕,卻是兩種不同的待遇。

第一餐,我準備的餐盤數量剩下很多,因為有些召員只拿了碗盛飯菜,他們不知道碗盤最後還是給我們幹部洗,省麻煩下只拿了一個碗,為了這個禮拜教召,營長特別指示伙委採買比較貴的食物,像是這餐就有清炒草蝦和烤雞腿,草蝦是平常根本不會出現的食材,烤雞腿從一早菜拖回來就下鍋醃了,伙房兵一整個下午都沒閒著,切蔥花、辣椒灑在雞腿上做擺飾。

擺飾?這麼奢侈的玩意兒,虧康勇太想得出來!但「擺飾」這件事只有在二營待過的人才知道它的奢侈,剛報到不到一天的召員不會懂的,他們留給我們兩桶滿滿的廚餘,下餐廳後,營站被穿白色內衣的召員擠得水洩不通。

徹收餐廳花了我和支援弟兄一個多小時,倒廚餘、洗餐桶、洗餐盤,忙碌到七點半,我請支援的弟兄趕緊下去休息,去營站坐坐也好,剩下清理洗手台的工作,交給我和野狼哥就好。

那天晚上,我和我的「監督人」一路忙到八點,和野狼哥的感情又更好了。

 

教召第三天,表定排我夭八兩兩安全士官,小卓幫我頂前兩小時的哨(當然這是阮先健的主意,「幫學弟頂個哨會怎樣嗎?」小卓剛出完下午的割草公差就直接換裝上哨了),我八點忙完餐廳徹收,就帶著小卓的便當去接哨,為了感謝小卓,我多幫他打了三根滷雞腿,投一罐可樂請他喝。

「學長辛苦你了,這是你的便當。」

「嗯!不會,謝謝。」小卓打開便當盒,「怎麼會有三根雞腿?」

「召員現在看心情上餐廳的,剩下很多菜,就幫你多打一根。」

「不要跟阮先健說我吃三根雞腿喔!」

「我知道啦!」我把安官背章別上,交接完事情,「小卓回去吃便當吧,你的可樂不要忘記拿。」

「謝謝你。」小卓厚實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想要說些什麼,遲疑一會,還是走了。

當我發現在幹部之間還有這種誰使喚誰的情況時,心裡挺無奈的,對我來說,當兵的生活節奏中找不到對生活的熱情,我只能在與人相處中,藉由發現他們的故事來重振自己的士氣,因此,我珍惜每次與他人的交往(儘管還是會遇到像鄭秉儀和康勇太這種難相處的),我也覺得,大夥共同生活在這平板無味的節奏裡,理應要互相扶持,而不是彼此算計、利用。

阮先健是我在二營第一個認識的學長,也是他帶領我融入二營的環境,小卓為人淳樸,任勞任怨,連上所有粗活都他包了,雖然他和阮先健入伍時是同梯,兩人現在都是中士,小卓的夜哨至少是阮先健的兩倍,大概與我相當,對此我不以為意,因為我再過兩百多天就退伍了,但小卓呢?還要被當成苦力對待到未來我遇不到他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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