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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宇晨學姊曾跟我說:「學弟,行政對你這國立大學生來說一定是小菜一碟吧!」

「學姊,這你就錯了,」我苦笑說:「就算來十個哈佛大學生,也敵不過一個鄭秉儀。」

我們相顧露出會心的一笑。

總之,後官就是個傲慢的角色,關於他惹人厭的故事可以編成一部「損人百科全書」,但因為他階級高,大家對他敢怒不敢言,全營他大概只對營長必恭必敬,但我常笑在心裡,他再怎樣人前人後,也不及俞早華每天晚上的陪伴,康勇太一塊鹹酥雞也不會施捨給他。

衝著後官是個討人厭的角色,他要我們凹爆其他營來支援的夥伴,我說什麼也不會聽從的,再說,這樣凹來凹去,只會累積更多怨懟,被凹的永遠不是出壞主意的人,凹爆支援的夥伴,損人又不利己。

這就是鄭秉儀的風格,會講這種話我一點也不意外。

旅部連和通信連每餐都派不同的人來支援,因為單位上勤務需要,沒法固定名單,對此我也不在意,我只跟他們約定好把集合時間跟地點交接給下一班支援的人,不要遲到,他們都說好,這一個禮拜,我們都相處愉快。

在支援的人中,我看到一張熟悉無比的面孔,他就是前幾天在國庫幫我修雲豹啟動盤的野狼哥。

看到野狼哥穿著迷彩服站在支援人員列子裡實在好奇怪,那一身迷彩服根本不適合他,不是說尺寸不合適,而是他根本沒有我看過穿迷彩服那些人身上散發的氣質,說他是召員,我還相信,軍人?我沒看過這麼瀟灑不羈的角色。

我走到野狼哥身邊,用力看清他身上所有的線索,他本名叫做「駱羽松」,中華民國陸軍,下士,掛的職務名條也是班長,迷彩服看來是細心保養過的,肩膀到腰際還壓出兩條筆直的褶線,他的內衣是黑色的,V領,不像我們照規定都穿迷彩內衣,看來應該是自己帶進來穿的。

難怪他在國庫一眼就認出我是阿兵哥。

「學長,你也是來支援的?」

「嘿阿!我代表第六營。」                         

「還說第六營呢!那天我洽公回去問潘勁凱,他說成功嶺根本沒有第六營,第六營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二營二連。」

「果然瞞不了太久,」野狼哥笑說:「怎麼?聽完後官那肥豬講完話,準備要凹我了嗎?」

「我哪敢阿!從他張開嘴巴開始,我就決定不要管他,我要善待這些支援的夥伴。」

「你說的喔!我會嚴格監督你的,」野狼哥說:「來我辦公室坐坐吧!」

「你的辦公室?」

「對阿,離這不遠,二十秒路程,後官要走二十分鐘,因為他沿路還要挑別人毛病,」野狼哥說:「去泡茶前,我們先走四十秒的路去吸菸區哈一根。」

我們抽完菸後走到野狼哥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室就在營長室的正旁邊,步二連軍械室的對面,平常門都關著,門上也沒有掛牌說這是怎麼樣的房間,野狼哥拿出鑰匙打開門請我進去,再小心翼翼地把門輕輕關上。

野狼哥的辦公室東西很少,辦公桌(其實只是一張普通折疊長桌)上乾乾淨淨,一條橡皮擦屑也無,特別的是,辦公室裡擺一張上下鋪的鋁床,只有下鋪擺寢具,冬被摺得方方正正、有稜有角,被面上沒有一點皺紋,看完一遍他的內務和辦公室擺設,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國庫,他的皮衣被太陽照射的質感,野狼哥的氣質完全不像軍人,但他的內務比起一般軍人,標準又更加嚴格。

他跩得令人心服口服。

「學弟,需要我教你摺棉被嗎?」野狼哥說:「瞧你看我的棉被看得呆了,哈哈!」

「本來我以為自己身為一個班長,摺棉被很行,看到你的棉被,才知道天外有天,國軍之外還有個駱羽松。」

「你夠會講話,不錯,你拉張椅子來坐吧!寒舍沒什麼東西,喝紅茶、綠茶、麥茶?」

「紅茶謝謝。」

野狼哥從檔案櫃後的小冰箱拿出兩罐鋁箔包裝紅茶,一罐遞給我,我心想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緊鄰營長室,還配備一台小冰箱,我猜成功嶺大概只有連長以上才有這樣的居住品質吧!

「學長我想請問一下,你怎麼會有這麼一間辦公室?」

「你應該是想問,為什麼一個菜到不行的下士會有一間辦公室吧?」

「呃……好吧!是的。」

「就近看管的概念,更精確的說,就是『軟禁』。」

「軟禁?學長你被誰軟禁?」

「住隔壁那位。」

「營長?」

「全營只有他可以軟禁老子吧!哈哈。」野狼哥縱情地笑,絲毫沒有被軟禁的人該有的樣子,我感覺自己被他耍了。

「學長,認真的,營長幹麼要就近看管你阿?」

「因為我是旅上的『列管人員』阿,列管人員,用比較民間的說法來說就是『問題人物』,我下部隊前,旅部就把我的身家都調查清楚了,旅長特別指示要康勇太看緊我,以免我做出有礙國軍形象的事來,哈,我就舒舒服服地住在這不走了!」

「學長你在外面是幹過什麼大事阿?還是,你爸還是你爺爺也是將軍退伍的?」

「呸!你以為我跟你們連長一樣靠老子升官阿?我不倚靠誰,我靠自己。」

「到底為什麼要就近看管嘛!」

「不過就是大學念個法律研究所,辦了個青年刊物,忝為總編輯,入伍前策畫了一場學生運動,進過三次警察局,當了一次兵,到現在還沒當完這樣。」

「所以,學長你也是義務役?」

「老弟,我看起來像是把身子賣給國家的人嗎?」野狼哥氣急敗壞地說。

「學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我總感覺怎麼說都不對,野狼哥在我發話前已經發話題轉到一個會讓我尷尬的方向,還是別再逞強了,我吸了幾口紅茶,野狼哥看著我發窘,露出頑皮的笑容。

「學長,你說你是二連的人,怎麼二連沒有接教召阿?」

「你來這裡這麼久了,還不知道第六營不負責接訓任務嗎?」

「不知道耶,為什麼阿?」

「第六營全是垃圾阿!包括我。」野狼哥又笑了,每次他一笑,我就覺得他又設下包袱等我去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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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大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