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oTa

「不知道就能推掉責任了？蛤？我怎麼不知道陸軍現在軍紀已經敗壞到這種地步了？」老頭說：「你們知道現在軍團指揮官是我的誰嗎？覃錦森是我在陸官讀書時的學弟哪！喝酒那個人，給我查！這營上還有哪些問題人物，都給我查出來，一個都不許漏掉，知道嗎？霍德敏！」

「報告指揮官，知道了！」

看到老頭訓斥旅長，我對阿邦的疑惑全解，我總是想不透為什麼他這比我晚三個月入伍的學弟竟會懂這麼多軍中規矩，原來他父親是退役的海陸指揮官，指揮官階級至少是將軍以上，難怪旅長和副旅長會立刻放下手邊工作，慌慌張張地衝下來迎接，唯恐稍有怠慢，看著康勇太和旅部兩大巨頭被拉正的背影，我猜想，再過不久，營上就要掀起驚天動地的風暴，我悄悄離開現場。

再過四天，我就要去待命班了。

這週末，是我在二營最後一次留守，用完早餐，值星連長朱倩倩宣布下餐廳，各連派出洗餐桶公差，今天早餐是吐司夾火腿，來用餐的人很少，廚餘剩下一堆，包括兩條完全沒有開封的吐司，朱倩倩問：

「還有人要吃嗎？不吃的話我就丟廚餘了！」

我捨不得那兩條吐司，大聲說我還要吃，朱倩倩把吐司擱在桌上，告訴餐桶公差可以倒廚餘了，那兩條吐司葉竟源會處理，說完，她便離開餐廳。

我不疾不徐地吃盤裡的吐司夾火腿，心想這週末遇到營輔導長留守，不會有粗活公差，應該可以吃晚一點，邊吃邊想著要怎麼處理那兩條吐司，這時，營輔導長走進餐廳巡視，看到餐廳只剩我一個人，問我怎麼還在吃。

「POA，別這樣，這是我最後一天待在二營吃早餐了。」

「對耶！明天你就要去待命班了？」

「嗯！」

「我記得你不是要退伍了嗎？」

「報告POA，剩三個禮拜。」

「真的是『老歹命』，好吧，看在今天是你最後一天，早餐吃久一點沒關係，事情還是要做喔！」營輔導長走到公桌旁，問：「這兩條吐司怎麼還在這裡？」

「值星連長留給我的。」

「你要一個人全部吃完？」

「怎麼可能！」這時，我靈機一動，想到要怎麼處理這兩條吐司，「剛剛所有人討論讓我出一個『餵魚公差』，待會我和一連的趙定邦把這兩條吐司拿去成功湖餵魚。」

「趙定邦阿......，好吧！將軍的兒子，我也不敢說什麼，准了！」

「謝謝POA！」

「對了！葉竟源，我剛經過大草原旁邊看到有一塊水溝蓋翹起來，等下你們去餵魚，記得把它擺平，旁邊可以塞一顆石頭填滿空隙，知道嗎？」

「POA知道了！」

吃完早餐我便興高采烈地跑去找阿邦，朱倩倩正在和他講話，似乎在問那天他的指揮官爸爸如何修理旅長和營長，阿邦隨口敷衍，朱倩倩問得興起，沒有要讓他離開的意思，這時，我插入對話。

「連長，不好意思，營POA說要我跟阿邦去成功湖出公差，跟您借一下趙定邦。」

「餵什麼魚？」

我搖了搖手上的吐司，朱倩倩懂了，悻悻然地說：「不是說要自己吃掉嗎？......既然是POA說的，就去吧！早點回來。」

我和阿邦往成功湖走去，對於我假借營輔導長名義把他救出來，阿邦表示感激，他說自從他爸那天無預警地造訪成功嶺，順便修理了旅長和營長後，營長的人對他多了一層戒備心，這讓他不是很愉快。

「我覺得該怎樣就怎樣，」阿邦說：「不要因為有關係就有差別待遇，我最討厭那種人，比方說，我爸。」

「難怪你那天在廁所看到他背影就決定往寢室走去。」

「可不是嗎？他完全沒搞清楚自己以經退伍了！就算當天是懇親日，他的身份應該是『幹部的家屬』，而不是海軍陸戰隊指揮官，他來成功嶺耍什麼官威阿？」

「往好處想，那個宋哲穎酒醉跟你爸亂講話，現在軍團的監察官已經下來查第六營的內部狀況了，連康勇太都被軍團那邊查看，我看哪，經過這波風暴，第六營的人要退伍退光光囉！」

最近幾天對流旺盛，我們出來前下了場短暫對流雨，地面濕漉漉的，空氣滿是土壤氣味，人走在柏油路上，像是在桑拿房裡蒸著，極度難受，但這波對流雨還在蓄積能量和烏雲，空氣就這樣停滯著，像便秘一般，這是夏季尾巴的成功嶺，我戲稱這種雨為「宿便之雨」，這時的大氣狀況處在「大腸的間隙」，四週沒什麼聲音，連青蛙都猶豫要不要放聲求偶。

儘管路上沒什麼人，我們走進成功湖還是做好充份的掩蔽，選了一棵較大的灌木後蹲著，我分一條吐司給阿邦，兩人把吐司撕成小片丟進湖裡，不一會，成群的魚游向我們，爭食掉下來的吐司塊。

「阿邦你看！每次你丟吐司下去，都被那條肥的吃掉，其他小的根本吃不到，超霸道的！」

「那條肥的叫做康勇太，」阿邦笑說：「阿源，你撕那麼小塊，難不成要餵一整個上午？」

「沒有喔！我答應POA餵完還是要回去做事，撕小塊嘛，小魚比較有機會吃到，總不能吐司都給康勇太吃掉阿！」

「你果然對入伍生比較好。」

我們相視而笑，說到入伍生，下週她們就要離開成功嶺，展開她們新的軍旅生涯，想到前天鑑測當靶助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們，心下悵然，我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說我要去待命班。

「阿源，你去待命班後，我生活一定會變得很無趣，這裡阿，很少像你這樣跟我很聊得來的，我真恨不得跟你一起下去待命班。」

「阿邦你不會下去的啦！哪個營長頭殼壞去敢送中將的兒子下去待命班......」

「別再提我爸了，他是他，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