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oTa

下午我們在集合場擦槍，這段時間，我們交流全成功嶺的八卦，八卦通常發生在兩兩兩四那班夜哨，某位男士送哪位女連長返營，或是哪位排長和女友在大門外親熱摟抱，都被兩兩兩四的值勤人員看在眼裡，林寶吉說他昨天當班就看到楊柏樺載一個入伍生進營區。

「入伍生？你沒看錯？」我驚訝地問。

「正常的女生誰會把頭髮剪成西瓜皮，耳上一公分阿？」

「但我們連上的入伍生已經結訓啦！」

「結訓後再交往，錯了嗎？」

「是沒有錯啦......」我想起在營時寫信諫言楊柏樺的事，「但勾搭入伍生未免太......卑鄙了吧！你放行了嗎？」

「什麼卑鄙不卑鄙，當兵就不能男歡女愛噢？」林寶吉輕鬆地說：「當然要放啦！塞給我兩杯多多綠，當然要放囉！」

「這真的就是卑鄙了。」

「唉！你們連長很守規矩的，兩四前就把入伍生送出去，沒有過夜喔！」

「那是因為他的內務櫃塞不下一個人吧。」

大夥笑成一團，另外，我也得知檢調進入成功嶺後，幾乎把第六營給翻了，宋哲穎因為累積多達二十幾條申誡，且大多和兩性營規有關，已在三天前勒令退伍，深居簡出的老大胡昌雄呢，竟然被檢查出罹患肺結核，住進803隔離病房，到部不到一年的鄧新翰在這波風暴中也無法倖免，最近他竟然被查到拿國庫支票帶其他人去酒店消費，據說是酒店的人拿著那張一萬多塊的支票去銀行兌不到錢，才鬧進營區要查鄧新翰的紀錄，鄧新翰紅了，會客室每份報紙都可以看到他拿國庫支票喝花酒的新聞。

座中幾個當過預財士的人聽到鄧新翰的新聞嘖嘖稱奇，當然，這把火不會只燒光第六營，營長康勇太被檢調約談，眼看他的升官之路到此為止了，旅部的相關人員因為在喝花酒之列，受到輕重不一的懲處。

就在大夥聊得不亦樂乎之際，警鈴聲大作，我呆了半晌，還是林寶吉迅速把槍組起來，拍拍我的肩，「組槍！快！踩鈴了，一分鐘後就戰備位置！」

「戰備位置？」我邊組槍邊問，「我的戰備位置在哪？」

「你隨便找一棵樹躲起來，那棵樹就是你的戰備位置啦！」

我急忙組槍，槍機屢次裝反槍身合不起來，試了五次才成功，只見一個帶小帽的胖子站在哨所旁大吼，「要多久？要多久？」大夥各自尋找掩蔽物往大門出槍試瞄，我最後置完裝，慌慌張張地跑到最遠一棵大樹(前面的樹和土堆都被佔滿了)，才剛蹲下來，竟發現樹後也躲了個人，是游勝銘。

「不用跑了！所有人集合！」胖子大叫：「還敢用走的？蛤？三──二──一。」

看來就是眼前這個胖子，衛兵才會踩鈴，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胖的軍人，葫蘆型身材，肚臍附近兩顆鈕扣被肥肉擠得快要噴出來，看到這張坑坑疤疤的凶狠樣子，很直覺地想起菜市場裡的肉販，他的領章三條槓，上尉，職務是「情報官」，他的名字叫做簡成翰。

「各位真的是愈來愈混啦！散散漫漫！醉生夢死......」簡成翰雙手插腰，肥肉一擠，鈕扣間露出內裡的迷彩內衣，他劈哩啪啦講了十幾個散漫的同義詞，「我告訴各位不知幾百次了，你們是待命班，負責大門衛哨勤務，全天候接受戰備演練，必須在一分鐘之內到達戰備定位！......今天各位給我花了三分鐘又四十七秒才全部就位，怎樣？不信暴徒會攻進來是不是？」

所有人一聲不響，持槍立正聽簡成翰訓話，我站在第二排，可以聞到他又腥又濃的汗臭味，說幾句他就要停下來喘口氣，這樣的胖子肯定不能過份動肝火，幸好在他訓完話前沒有倒下，我心裡暗自估量，抬這種噸位的胖子去成功醫院，該動用多少人力？

「今天，是我到成功嶺第八次督導待命班，八次！每次都不合格！」簡成翰又喘口氣，接著，他從左胸前口袋拿出哨子，「不跟各位廢話，老樣子，聽到哨音，就是聽到狀況......」

簡成翰說完吹了四個短音，「逼、逼、逼、逼」，我沒有背哨音代表什麼意思，看到大家解開防毒面具包，我跟著照做，三長音應該就是「毒氣」的狀況了。

「你，死了！你，死了！你、你、你......你們都死了！」

我也在「你，死了！」的行列，所有人只有三分之一通過七秒戴防毒面具的測試，簡成翰存心整我們，叫所有人把面具摘下，放進包裡，重新下狀況，一連試了二十一次，總算所有人通過，這時，我的防毒面具裡完完全全被汗水濡濕。

「各位，過太爽是吧，不相信有暴徒會擅闖營區？那我們就模擬真實情況，操演到夠！」簡成翰看了列子裡的人一遍，最後點出游勝銘，「你，出來！」

游勝銘走出列子，簡成翰叫他脫下面具，看他的臉也是又紅又濕，游勝銘把面具上的汗水甩乾，收進包裡，簡成翰繼續說：「各位，看好了，他，就是暴徒！泯滅人性、濫殺無辜的暴徒，他，闖進成功嶺，要刺殺旅長，你們的任務就是把他抓住，抓到我面前受審，知道嗎？」

大夥從面具裡咕噥地說「知道」，簡成翰轉頭向游勝銘說：「你是全世界最頂尖的刺客，你爸十年前被旅長殺死了，你追查十年，查到殺人兇手就是旅長，你要殺他，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血債血償，看看這些戴面具的王八蛋，都是旅長的親信，沒有生殖器的錦衣衛，被他們抓到你絕對無法生還！懂嗎？你今天的任務就是拚命地跑，提著旅長的人頭來見我，知道嗎？」

「知道......」

「吹完哨音，所有人開始抓暴徒，暴徒？」

「有！」

「你可以站前面一點點，不要給我一開始就被抓到了，被抓到讓你當不完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