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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我和徐老弟(徐醫師)這暑假都在做腦衝血的事。

    徐老弟本名徐碩廷，外號徐碩，我生平最好的朋友之一，國小當同學，國中資優班出生入死的難兄難弟，從小競爭百米短跑到大，我從來沒有贏過，功課也輸，交女朋友自是遠遠不及，高中就讀實驗資優班，沒有實驗人「刻版」中的傲氣、貴族氣，現在慈濟醫科三年級，志向救苦救難。今日一見，都覺得原來大家跟國中時代沒有什麼兩樣。

    昨天把蟄居在花蓮難得回新竹的徐碩約出來小聚，問問暑假做了什麼事，他說在家頹廢了一兩週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一日腦衝血想去澎湖玩，當晚和旅行社接洽居住和交通事宜，隔天就自個兒搭飛機到澎湖玩了，此行他發揮了醫生該有的「能言善道」，和許多當地的老人聊過天，他得到了「澎湖銀髮族候鳥效應」這個結論，因為澎湖島上醫療設備不好，當地許多老人在冬天容易心肌梗塞就會飛到台灣依親，果然是學醫的都關注在民生疾苦，像我這學商的損友是不是要幫他集個資在澎湖廣設醫院呢？

    這個行動很明顯違反徐碩以往的行事作風，他是個做事極小心、極有計畫的人，竟然會在二十歲這年做這麼腦衝血的事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離島旅行就算了，竟然還獨自一人，連女朋友也不帶一下，他說因為澎湖還算離台灣近，沒有什麼大風險，想說要試試看不一樣的人生，有點accidental 的人生！

    是不是徐碩自從交了女友之後就開始變浪漫了呢？做兄弟的我真是為他感到很高興！

    我們聊到以前國小和國中的同學，他說如果把國小的同學都找出來聚聚一定會非常有趣，找國小同學還算容易，因為大家都住在師院附小附近，找國中資優班同學就難了，因為在國中就看得出大家那躍躍欲振的翅膀啊！像我這種很不想回家的人所在多有，飛到世界任一角落都不會讓我覺得奇怪，徐碩難得想看看以前的同學，他是最不念舊的人，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幾年他的思維改變很大，因為之前他覺得那些過去的同學，不過是「人生中的過客」。

    找同學來聚的難度很大，所以我們決定今天要到睽違已久的母校培英國中拜訪老師了，這不啻也是個很腦衝血的舉動嗎？

    依慣例我們去找了資優班的大家長古主任，雖然他不是我們此行最想找的人，但在他那裡總是可以得到一些好處，果不其然他看到我們就請我們吃好吃的手工蛋捲，我們問了些資優班學弟妹的近況，他說近年來學校校風丕變，上頭質疑他們原班人馬是帶這些資優生到處玩樂、不務正業，因此把資優班的事務轉介給教務處了，對此我也很感慨，培英終究還是回到了升學主義掛帥的氛圍，這幾年培英的榜單愈來愈好看，在這大家都在看第一志願的人數時，有誰敢破壞那麼多家長的「美夢」？資優班給輔導室帶領還是有他的好處，因為我覺得這些被選進來的學生都夠聰明，家裡多數都有在盯課業，反倒是他們的心理素質卻是一直比較沒有人會去問津的，當他們拚死拚活地達到了父母、師長的期待，把別人踩在腳下的成就感難到就是他們所想要得到的？不，無知的大人總是用他們的立場在想事情，他們忘了他們也當過學生，經歷過苦燥的歲月，沒有想像過學習是有趣的可能，哀哉！那是他們想像力真的不夠，輔導團隊在我們在學的時候帶我們到溪頭校外教學、到新竹縣做地質考察，每一次辦活動都要動員好多好多人力，但是他們不計成本讓我們這些成績比一般人好的學生跟一般人一樣快樂，我們有共同的記憶，每次遇到資優班同學聊的也都是這些，誰管過去課堂上過什麼？然後，三年過去了，多數人還是上了第一志願。我覺得學校給了我很多！

    這樣的IDEA終究只是像初生在貧脊土壤、遭受狂風吹拂的嫩苗吧！總歸一句─想像力不夠。

    我聽得出古主任語氣裡的失望，他希望我們以「優良校友」的身份和這位校長說說，證明寓教於樂的學習模式，還是有和升學主義共生存的可能。

    我很猶豫要不要幫古主任這個忙，因為我對官僚很是感冒，我很會打太極拳，但這次的任務不應是我自己找上門打太極拳，一邊又是對我們付出甚多的古主任，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我和徐碩決定要到處去走走看看許久不見的老師再做決定。

    培英的老師換血很多，許許多多都是我沒看過的面孔，好多真的很年輕，預計五成大不到我十歲吧！沒想到我已經開始有點輩份了(笑)，我走到後山的辦公室，看到可愛的詩惠老師。

    詩惠老師是蒯子國中班導，我和蒯子因為親切都直叫詩惠，在學期間很盯我，因為我有誘拐過他們班女生的不良紀錄，又喜歡和蒯子成天當「閒逛子」，極怕我們招惹是非，不過我並不討厭詩惠，我也是到後來上高中才發現原來詩惠是我喜歡那種型啊！理性善道、成熟中又有點可愛，最近詩惠剛生完第二胎，今天上完暑輔最後一堂課很開心，正在打包行李就看到我們。

    詩惠說我變得很多，但不是長相，果然成熟的女人都是看比較內在的東西，他說我肩膀很寬變得比較像是男人，講話也比較穩重不會嘰嘰喳喳胡言亂語，不是國中那個調皮小男孩了，被心儀的老師稱讚乃是人間一樂事矣，不過我怕表現得太開心就會露餡，趕緊隱藏自己的喜悅。後來我問：「我夠成熟到可以結婚了嗎？」詩惠笑說：「你發瘋了嗎？」

    離開前我習慣性地跟老師鞠躬道別，她說：「謝念尊真是不錯！」真是受用啊！

    我問徐碩國中我有講過什麼「胡言亂語」讓老師這麼對我頭痛，徐碩想了一下就說：「我曾聽你說過十三班班導拿班費去整形。」聽到我下巴差點掉下來，然後是肚子笑到很疼，確實國中的我很喜歡對老師們品頭論足一番，但這麼勁爆的言論我還是不太相信出自我口，回程我一直想這個句子，覺得真是極富創意啊！整形就算了，還拿班費，這種話現在的我想破頭也說不出來，也許這就是那個時代我的文字吧！膚淺但又極富創造力，無疑是青春期「荷爾蒙抗戰」的後遺症，姑且不論它有多麼沒有道德，我得趕緊把它紀錄下來，也謝謝徐碩幫我記得在那荒唐歲月裡講過的「金玉涼言」。

    中午我們答應給古主任請一頓，在培英對面一家新開幕很好吃的義大利餐廳，吃飯間我們和此行最想找的 「涂老師」通了電話，她是我們那時資優班的導師，也是我們這群「企淘囝仔」眼中最大的天敵，永遠忘不了一次我、蒯子、吳精和徐碩翹了很無趣的電腦課到後山打籃球，徐碩那天狗屎運打了二十分鐘就走了，過了五分鐘就看到涂老師凶狠地出現，她拉著我們三個衰蛋的耳朵回到電腦教室，罰站了兩節課，還差點要我們自己退出資優班，徐碩那次逃過一劫讓我們剩下三人耿耿於懷，不過後來徐碩的科展指導老師是她才稍稍讓我們平息了怨氣。

    涂老師應該是徐碩生命中的魔星吧！像徐碩這個從小到大大家眼中的模範寶寶竟然會屢次被老師罵，很不可思議，徐碩說有次做科展他不過遲到一分鐘老師就要她在實驗室外面罰站半小時，他心裡一直很氣憤，不過到後來他們那組得到不錯的成績，也看到老師為他們付出很多，他才跟我說這教做「愛之深責之切」。

    和今年請育嬰假的老師透過電話聊很久，她還是很喜歡叫我們「死囝仔」，雖然老師曾讓我覺得很機車，但也是最懷念的一位，我承諾老師明年要辦成我們這屆資優班的同學會。

    飯完古主任希望我們對暑假還留下來上課的資優班學弟妹說幾句話，心想吃了人家這一頓沒答應不太好意思，雖然心裡千百個不願意還是草草譜一下免得交代不過去。

    前往學弟妹教室路上殺出了我生平最不喜歡的官僚之最─校長，她很「熱心」地幫我和徐碩譜了很多等會要和學弟妹講的話，怕我們詞窮？校長看起來一副很想講的模樣，她的提議不外乎要我們幫學弟妹們打打氣、激勵他們要好好用功念書、乖乖聽行政團隊的話準沒錯等等，這些東西不是升旗時聽過幾百遍了嗎？如果我們幫校長熱心複述一次，一定會讓學弟妹很討厭，不，我絕不能當個讓小學弟妹討厭的大學長！

    我照例隨便講講我讀書習慣，也順便幫古主任推銷他那寓教於樂的學習模式，最後我告訴學弟妹要好好珍惜這個班的同學，因為他們都會是能交往很久的好朋友。至於校長交代的官方語言，我真的不會講。

    沒想到校長覺得我和徐碩講得很不錯，還想力約我們在開學初在升旗跟全校的同學演講！我只看過有人利用升旗典禮求婚，要我跟全校學弟妹講怎麼考好學校，我、做、不、到，我說：「我還不是我們班最優秀的，我覺得您還是另請高明吧！」沒想到校長聽了很開心，她說：「有創意！你升旗典禮就多拉點人來，你排第一個就這麼說吧！……」

    也許我要告訴以前資優班的同學以後要回學校千萬別說出自己的身份…

    又是一個為自己做人的人，現任校長是在我畢業後才到培英的，我沒有必要去幫她這個忙，這樣反倒是我自己去投靠在她的「麾下」了，沒那麼委屈吧？

    臨走前還聽到她跟這群學弟妹們說：「大家這一年要好好拚，你們上一屆只有一個人沒有考上第一志願，我相信你們都不會想成為那唯一一個的！」當下我只是錯覺自己是不是身在一個軍隊之中，這不應該是一個對教育有熱忱、有抱負的人該講的話，難道沒有第一志願就該被「千夫所指」永遠抬不起頭來？功課表現不如人就沒有他的價值？她的這番話把她要我們做的事都搞砸了，事前她說這批小學弟妹今年要升國三，心情很慌要我們去安撫安撫，後來她自己卻做了什麼事？我為這些學弟妹們感到一股莫名的難過。

    就這樣結束了和徐醫師久違的培英懷舊之旅，我們很開心見到一些久違的老師們，但也彼此默契地知道一件很肯定的事：學校是不能再來的了，就算忍不住想來，也要是躡手躡腳的。

    如此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