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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拿出暑假打到沒有結果的毛線出來玩玩,一方面因為期中考完,離期末還有一段時間,算是處於最輕鬆的時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聖誕節快要到了。

    升大一暑假我買了所有打毛線必備的用具,棒針、深海藍毛線、櫻花紅毛線和鉤針,在搜尋資料時我發現其實打一條圍巾有好幾種方式,有用兩根棒針打的、單純用鉤針鉤的、用釘板纏出來的,還記得國中家政課我們也打過圍巾,只不過那時的用具是一個像城堡形狀的模板,一直纏繞就會跑出一條毛巾,那段時間上課大家共同的消遣就是在城堡上打圍巾。

    不過,我對正宗圍巾的印象還是用兩根棒針,人總是不能一直停留在國中時期的水準,況且,有許多樣式的圍巾是城堡模板所做不出來的,這對積極求新的我也是另一大趨力。

    暑假我鑽研了一個禮拜的打毛線就宣告放棄,跑去騎腳踏車環島了。當時我真的把打毛線當做一件很簡單、不用什麼大腦的機械式運動,在書店挑了一本圖片很多的手工編織書就自己在家裡琢磨起來,書裡對每樣作品都有困難程度的排序,我翻到第一個「二目羅紋編織」,它的困難程度是「輕輕鬆鬆」,隨隨便便就把我的自信膨脹到最大,一開始的起針很簡單,二十二目的針織不用一分鐘就可以搞定,但接下來就是困難的開始,要交錯表編和背編,對於這些細節我沒有太多的觀注,那時一心所想的就是怎樣快一點把圍巾完成,弄到後來織出一條像是長滿肉瘤的編織布,怪噁心的!

    在環島前我把織圍巾的書塞給我妹,很不負責任地耳提面命一番,說:「希望我環島回到家可以看到你把這條圍巾完成。」

    結果回到家還是看到那條長著不規則肉瘤的編織布,我妹當然沒有幫我織。

    週末回到新竹翻出被灰塵覆蓋的毛線和棒針,這時我的心情比較戒慎恐懼,上一次被棒針打倒的經驗猶如昨日發生,織毛線耶!只不過是職校學家政學生的基本工夫,難不倒我的……天知道我哪裡來的傲慢和自信。

    我對手工藝一向很有興趣的,只不過時間好少好少,有時會羨慕職校的學生可以在上課時間學煮菜、做木工藝品、打毛線……,既然生活多出這一片空白,就不能白白讓它浪費掉,打毛線的熱情又再興起,就不能讓它熄滅。

    又是從最基本的「二目羅紋編織」開始,到今天是第三天了,差不多失敗了六七次,拆掉重織、仔細端詳書本上的細節,終於在今天我理出了頭緒,但也僅僅是頭緒而已。

    所以,打毛線真的無關智商和學歷。

    任何事情都是啊!

    在思索的同時,我也會想到底誰那麼厲害發明出這種打毛線的方法,如果從最根本想起,打毛線只不過是01的排序和組合,即表編和背編兩種,只不過它不像電腦那樣繁複,打毛線最重要的就是要認清楚個種編法打出來的樣式,如此才能依照前面的序列做「機械式運動」,沒有認清楚樣式,就等於沒有拿到說明書,結果就是慘不忍睹的肉瘤編織片。

    打毛線的起頭真的不是很容易,也許這和我個人的理解能力有關、和我思考問題的角度和順序有關,普通人可能覺得打毛線不是那麼難也說不定。

    摸著看起來是成功的「二目羅紋編織」編織片,覺得有種奇妙的厚實感覺,不像以前我戴過的圍巾可以甩呀甩,倒是打起人來挺夠力的,話雖如此,寒冬圍起來一定比那些鬆鬆垮垮的圍巾還要保暖罷。用棒針打圍巾的速度不像城堡模板那麼快,不過每一個針目都是紮紮實實、充滿感情的。

    今天騎車經過水源商圈,看到店家賣的圍巾「一條一百」,想想光是毛線的成本就七十九塊了,與其自己在那一針一針地織,不如花個一百塊買一條比較快,誰會那麼不理性呢?

    至少我知道,我。

    因為幫少儀改作品的緣故,我又開始拿起短篇小說來看,我看過的小說並不多,主因是我對大篇大章情節的鋪陳比較沒有耐性,我比較喜歡三言兩語就直抵內心的驚喜體驗,也許現在的我和從前的我不一樣,多了點耐心了,但長久累積下來的閱讀慣性讓我對小說還是興趣缺缺。

    高三曾有想創作短篇小說的欲望,因為文學獎小說組的獎金都是最優渥的,因利趨使,迫不得已我到圖書館找了幾本小說精選集惡補惡補,想說可以速成寫小說的功力,想當然爾這是不可能的,我雖然硬是擠出一篇五千多字短篇,卻是沒有結構、沒有思想的模架罷了。

    小說,不小,它真的很難。

    我覺得寫小說的人腦袋構造一定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它們可以承載很龐大的素材,並將這些素材做最佳的配置,這點我真的無法做到,還有一點我也覺得是小說家獨有的,那就是燃燒不盡的熱情,寫小說沒法一氣呵成,寫小說像是在跑馬拉松接力,沒有堅持下去的毅力,不會有完整作品產生。

    高三那時的惡補教材中,我唯一有印象的小說就是張惠菁寫的「末日早晨」。

    末日早晨吸引我的點不在於它的架構或是情節,當時的我還沒有那樣的功力去看一部作品的莖幹,張惠菁像靈狐般慧黠的文字本身就夠吸引我了,她和其他的小說家很不一樣,我從沒有看過有人這樣寫小說的……

    夢裡應該是夜色將要降臨的時候。可是天空還張狂地漲成紫紅色。

    曾經她這樣預言。在末日來臨的時候,日與夜停止時間的計算,太陽和月亮拒絕沉落與升起的命運,該要別離的星體,忘了自己應當朝向的路徑。

又或是

    「末日之後的早晨,天空是紫紅色的。如陌生人般相遇的人,又如陌生人般離去。」

最精采的一段意象經營,宛如氣勢磅礡的電影情節……

    她說過,大難之日,人的眼窩孵化出蝗蟲。那是蝗蟲早就下在人身體裡的卵,只等待人的身體被災難的恐懼蝕空之後,才孵出來。

    我面前一對母親與小孩,朝著我轉過臉來,蟲子就在他們臉上兩個黑空洞裡探頭探腦。我環顧四周,我右手邊穿著大衣,一直低著頭走的中年人,我的左手邊三兄弟與他們的父母……他們的眼窩全都爬出蟲來。像是兩滴黑墨般的淚。

    過了兩年再讀末日早晨,心中的震撼沒有絲毫減少,她把小說寫得像是詩,讓人停留在文字的魔幻之中,忘記了情節的推展,要說情節,這篇小說似乎沒有很緊密的情節可言,又是另一奇特之處,總而言之,張惠菁《末日早晨》這篇(也是書名),無疑是我看過的中文短篇小說裡最慧黠的傑作。

    可惜她之後出的散文集《給冥王星》,就沒有像這樣精采的文字了。

    讀完兩遍末日早晨,開始幫少儀看作品,不知不覺下筆就有點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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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大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