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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個「她」告訴我她交往了,第一時間,我想起那最高的存在,姑且就叫祂天父吧!以天父之名,我在她面前許下我人生第一次的禱告,我願她幸福,在愛情路上縱有磨難,也別失去最寶貴的真心。

    不知怎地,心有點空虛,我的祝福絕不是虛假,只是想起將來為了她,還要在彼此之間擺上一道距離,你們懂的,都是為了「別人」在戰鬥,她,再平凡也不過,我自栩不凡,還是會為了在乎的人委下身段,小鼻子小眼睛。

    那首詩,平易的語言警醒多少世人,我一輩子也不會忘,

瞿塘嘈嘈十二灘,

人言道路古來難,

長恨人心不如水,

等閒平地起波瀾。

─劉禹錫竹枝詞

    我想過寫封信給她,上一次她交往時我就這麼做過,這次我放棄了,因為我已經表達了我最高級型式的祝福,再寫這封信未免冗贅。隔了一夕,她悄悄解開纜繩決心自我的碼頭離去,航向那有著溫暖陽光、搖曳椰影和歡笑人們的靠岸……,瞭解這種心情嗎?我的碼頭似杜甫建在浣花溪畔的草堂,蓬門鮮少為誰而開,隔了一夕,唯一的泊舟駛向該屬於它的小島,而冰冷的渡口只能自我寬慰著:「只是零與一的差別。」

    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

    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

─辛棄疾〈鷓鴣天〉節錄

    於是,我看著她離去,小舟在群樹間漸漸變小,天上亦是停雲,山間或有時雨。

    我走進總圖書館,找尋金庸筆下那段可以自我寬解的情節,風陵渡頭,她們話著當年,有人大劫不死,一輩子傷心,有人甫失真愛,不告而別……

    我說的自然是《神鵰俠侶》,整個早上我在武俠評論書叢中挑著,看到一本「金庸國際研討會」的會議資料,裡面收錄著兩岸三地著名學者關於金庸的學術論文,方瑜老師是此是會議的主持人之一,我翻看那篇楊慧思教授寫的〈反諧樂系統的悲劇構成:小龍女楊過愛情敘事研究〉。說不上來,我不知道和楊過在心靈剖面上竟有這麼多的相似之處。

    就像是標題所說的反諧樂吧!我們都不想讓人輕易地讀懂,所以我們自動成就了造物主對我們的「戀屍書寫」,並在身邊纏繞著數不清的副線。

    似乎,每一次憂鬱至找到解答,都是更進一步瞭解自己。

    我和中國文學史的老師討論李商隱的一首詩:

重幃深下莫愁堂,臥後清宵細細長。
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

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李商隱〈無題〉

    因為上次偶然在書店看到老師有出過李商隱詩集的研究,我請教老師最末兩句的含義,她告訴我作者有意將內在苦悶的愁緒轉而向外在發洩,進而得到情緒的合理抒解,我疑問:「李商隱怎麼會想過這麼理性的做法?真不像是我認識的他啊!」

    老師笑著告訴我另一首他的詩

殘陽西入崦,茅屋訪孤僧。

落葉人何在?寒雲路幾層。

獨敲初夜磬,閑倚一枝藤。

世界微塵裏,吾寧愛與憎!

─李商隱〈北青羅〉

    老師說我們一般人絕想不到李商隱會說最後面兩句話,那比較像是出自有佛學修為人之口,吾寧愛與憎,老師特別說這裡的「寧」不作寧願解,而是不要、棄卻之義,這的確顛覆我對李商隱的印象,老師說但這不是他的人生基調,他是在爬北青羅山遇到老僧時,心裡有了這樣的體悟,是很暫時的,不然,他才不會這麼早死呢!

    我想我會少理一些俗務罷,我不可能把自己弄成一罐醃漬食品的。

    至於她們,我別無他法,我只是知道找尋共感勝過壓抑,我可以再翻閱文本的當下,偶爾豁達。

    剩下,交給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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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大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