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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北一期中考,世芬老師下午沒有上皮拉提斯課,終有空來台大與我一聚。我已忘了當天的中會期中考是怎麼完成的,前一晚實習題目的輸入,四十分鐘快速輸出考卷上,真的是迫不及待想見到老師。

    比表定時間早一個小時,我草草解決午餐,騎著車在椰林大道上逡巡,我望著每一株杜鵑花叢下的落紅,細細尋找顏色鮮艷、花型完整的杜鵑花,前幾天都是下雨,許多花瓣已爛得不像樣,我把撿來的杜鵑花放入我這次要送給老師的提袋中,讓她在繁忙之餘還能回味母校的味道。

    我在健康中心前撿著落下的杜鵑花,突然有位經過的阿嬤問我:「你撿杜鵑花是要拿來排字嗎?」我說不是,她問我:「那麼這些杜鵑花還有什麼用途?」我說只是想把提袋用花朵填滿送人,阿嬤誇讚我很浪漫。

    如果是一般小女孩這樣說,我不一定會這麼高興罷。

    我坐在農產品展售小屋前等待老師,因為這次的小約會是前一天決定的,老師突如其來的拜訪讓我措手不及,又恰逢中會小考,前一晚不能花心思在怎樣逗老師開心上,是挺可惜的,不過人家在百忙之中還能來台大見你一面,就別再多要求什麼了才好。

    老師穿著白底咖啡條紋的衣服,很像某種麵包只不過我一時想不起來,她說今天月考剛好沒排監考,所以是搭捷運從家裡來的,特別的是老師得知我有點「小收入」,這一次讓我請她喝台大農場的咖啡拿鐵,我覺得這感覺挺奇妙,就像是,有一天我改著老師寫給我的週記一般。

    老師說現在很多時間都在改學生的自傳、寫學生的推薦函,還有,應付棘手家長的電話,所以許多次晚上我打電話給她都不接,老師說晚上她會把電話丟得遠遠圖個清靜,這點我不置可否,她不知道對一些人而言,即使只是聊聊幾句,就能讓那些人接下來的生活不會想太多。

    總是學生、學生……,等老師班上的小丫頭來到我們系上當我學妹,定要好好跟她們算個帳,欠我的一切,並不要她們賠。

    我跟老師說之前一段時間沒有寄週記給她,原因是不想牽動她來擔憂我堅持當兵的決定,現在情勢改易,是可以談談先前那段灰色的日子,我講起滿腔的熱血理想、無日無夜的家庭革命,老師果然又拿出媽媽的心情告訴我哪裡不對、哪裡不為父母設想,我可以一直辯下去不是問題,但時間寶貴加上老師的柔情實在讓我無法招架,我之後就噤聲聆聽教導了。

    總是會聊到愛情的問題,老師叫我敞開心胸快點交一個,我又再陳述我對愛情的想法並不是像線上遊戲打怪累積經驗值那種,而是一勞永逸,我相信我眼光看得比一般人長遠,活在世上那麼久,關於「地母」那種安定的氛圍我特別敏感,但老師就只覺得我太天真太理想化,對於我那句「只要認識的女孩有老師一半的好,我一定會去追求」,她解釋說:「你說的那種是需要時間淬煉的。」

    我還是相信我會遇到一個女孩的軀殼裡寄居著智慧和美麗的靈魂,雖然不會是現在,但我還是不會把愛情當作線上遊戲打怪。

    我想約老師到椰林大道散散步,杜鵑花季將盡,近日的春雨加速了這道預言,相信再過幾日就不復見杜鵑花恣肆盛開了,我喜歡用「恣肆」這個詞,因為盛開的杜鵑花把綠葉遮得無地自容,它像是「春天即是求偶季節」的代言者,把生殖器官穿戴滿身,前幾日我請學弟幫我查杜鵑花的花語,據說是:「愛情的喜悅與節制。」我認為這和現實有點出入。

    老師說她不喜歡杜鵑花,因為看起來爛爛的,確實下雨過後不是那樣好看,但老師是學文學的人耶,怎麼會這麼近看這株植物,純粹從遠處欣賞杜鵑帶給你視覺上的享受,不是很好嗎?

    但老師說她女兒很愛杜鵑花,把這一袋的杜鵑花送給她的大女兒,一定會很開心,我特別聲明這一袋的杜鵑花不是用摘的,而是一朵一朵從地上撿來,老師說假如女兒知道我亂摘花,一定會很生氣的。

    臨走前,老師說我年紀輕輕不要那樣「孤絕」,我辯稱這乃是潔身自好,我們無法否認遠離熱鬧比起身處熱鬧更容易保持清醒,我自栩是這社會的菁英份子(但絕對不是救星,那太吃力不討好),總經吳中書教授說過:「你們未來都是社會的菁英,如果連你們都隨波逐流,這個社會一定會沒救!」深表贊同,我認為在喧囂中獲致的孤獨與無聊,比起獨自一人油然而起的孤獨,實在可憐太多了。

    稱不上是孤絕吧!「絕」字說得太斷,我雖不喜熱鬧但也不至於息交絕游,因為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對於一些看得起我的茅草屋的友朋,我竭表歡迎,孤絕這個詞用的不好,淑慧姊評論過我的一句成語「老氣橫秋」,我欣然接受矣。

    我目送老師走進捷運站,迎面而來又是望穿秋水的日子,外頭的天氣是不是又要轉陰?杜鵑花又落了幾朵?春天將要逝去,杜鵑花也要學著節制,此刻,我心喜悅。

    那首詩還是悄然來到,說著我隱微的心思:

高閣客竟去,

小園花亂飛。

參差連曲陌,

迢遞送斜暉。

腸斷未忍掃,

眼穿仍欲歸。

芳心向春盡,

所得是沾衣。

─李商隱〈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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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大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