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oTa

    和Cloudy約在海邊的卡夫卡。

    Cloudy是國中時代的小女友，雖然國中和兩位女孩「過從甚密」，但現在回首再定義愛情，我只會承認Cloudy。國中三年，我一直都是平凡不過的小男孩，唯一比較不一樣的可能就是功課比那些和我一樣愛玩的男生們再好一點點，考完國中基測，愛玩的小男孩們一哄而散，我進入新竹中學，也宣告一段無知年齡的結束，我仍是玩，但並非漫無目的、純粹想填滿短暫無聊時光的那種玩，也是知道孤獨是為何物之後，我才不再去躲避著它。

    認識Cloudy是國二的事，我們都是數理實驗班的學生，但因為相隔班級太遠，加上Cloudy功課太好、人長得又好看，身邊早就圍繞著一群男生，對Cloudy的初步認識也是從別人口中得知，偶爾在路上看到Cloudy也不會主動打招呼，因為她給我的感覺是─冷若冰山、深不可測。

    和初戀結束後，第一次和Cloudy講話，當時我並沒有很難過，但Cloudy跑來安慰我，讓我有點不知如何應對，也沒想過從此兩人的生命將產生交集。

    Cloudy寫給我的信我全部都還留著，包括那封用「藏頭詩」告白的信，因為我們都想低調行事，我們各自的好友就變成我們之間的信差，只有傳藏頭詩那次她特別叮嚀我要親自去拿，藏頭詩阿！比起現在千奇百怪的告白方式，我還是覺得當時的她實在太有才情，當時感受並不深，不過我也比照她的方式寫一封藏頭詩給她，那是人生第一首詩罷，很生澀的！

    畢業多年後我還是覺得這段戀情弔詭得讓人無法理解，我，一個成天遊手好閒，一副小混混樣的平凡男生，成績在百名左右徘徊，她，身邊不乏追求者，大家口中的神人，成績從沒掉出全校五名之外，青蛙王子的故事竟然會發生在我身上，我百思不解，很久了。

    和Cloudy交往那一年，影響我後來許多做事態度和習性，有兩點可拿來當例子。第一，確立了我以書寫當作傳達感情的媒介，因為當時手機不普及，我們幾乎天天交換著小紙條，就這樣傳了一年，到現在我還沒忘記每次快要放學前收到紙條的那種感動，我也相信藉由親筆書寫的方式也可以同等地讓收信者感動，我當時沒讀過幾本書，寫的大多是生活瑣事，Cloudy是學校作文比賽代表選手，早就嫻熟文字的使用，我對愛情的模樣還處在模糊階段，因為Cloudy的文字，愛情的模樣漸漸明朗，它不再只是憧憬，而是一種早熟理想。第二，確定我注重內在的擇偶條件，Cloudy雖然是個美麗的女孩，但由於一切故事情節都太不可置信，反倒讓我更看得清她內心裡的溫柔情致，我和她的班本就隔得遠，加上有段時間兩班老師有在盯我們的交往，能見面的時間並不多，但藉由書信往返，有別於旁人分分合合的速食愛情，我和Cloudy維持到國中畢業才告結束，現在看來，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和Cloudy坐在海邊的卡夫卡，我們各點一杯咖啡調酒，聊著這六年的故事，高中她到北一女念書，甫來台北的頭幾個月常會因想家偷偷哭泣，高中交了一位建中的男朋友，她說和我一樣也是財金系，大一上分手後她在北醫的舞會上認識她現在的男朋友，是台科大的學生，不過家中老母好像不太支持，Cloudy說男方很疼她，兩人就一直到現在。

    最近我聽到好多人的愛情故事都是發生在聯誼和舞會之類的場合，像是郭瑞祥老師、Linda的父母……，沒想到Cloudy竟也是這樣認識她現在的男友，真是奇妙。

    Cloudy說最近在忙補「後中醫」，她打算藥學系畢業後要考後中醫，進而成為中醫師開業，她說中醫很有發展的潛力，至於原因為何我忘記了，相較於西醫，我也比較喜歡中醫，因為我相信中醫看待病症的方式，隱含著中國人的智慧與宇宙觀，東方人和西方人體質本就有很大不同，西方女性生完小孩還能照常吃冰，但東方女性分娩完是需要一陣子坐月子調養，中醫在西學進入中國前照顧了我們祖宗這麼久，它之所以沒有中斷過，一定有它的存在價值，這點我和Cloudy看法一致。

    在很多事情上我和Cloudy都很有默契，我把這現象原因歸給星座，Cloudy比我早生個九天，我們都擁有很典型的天蠍性格，國中時代我的天蠍性格不明顯，搞得像是姊姊和弟弟談戀愛，六年不見，我們各自經歷過了生命的難題與困境，也成功從火煉中存活，今日一見，我們都是更純粹的蠍子，談起話來，沒有半點生疏。

    我沒遇過大學哪位女孩這樣深得我心罷！可能和系上沒有很典型天蠍性格的女孩有關，多金幫系上女生們看過星座命盤，確實系上並沒有太陽與月亮宮位準確落在天蠍的女孩，在Cloudy身上我看不到不成熟的因子，她的談吐讓我有時空錯置的感覺，因為我總以為我理想中的女孩只會出現在民風純樸、物質欲望不甚發達的三四十年前。

    聊到十點多，我帶Cloudy到大學口吃有名的臭豆腐和大腸麵線，她男友打了幾通電話給她說他下課了，可以載她回北醫，原本我還想帶Cloudy到新生南路巷內一間很好吃的餅干店，這讓Cloudy眼睛一亮，說因為男友在捷運四號出口等她已久，這包餅干呢，就當做下次我去北醫找她的約定。

    事後我傳封簡訊給Cloudy：

「看完你前男友照片感想：原來你不喜歡帥哥(笑)。

也許妳覺得我老了、世故了，並不代表豪情跟著萎縮，如果堅持一種容易被常人漠視的信念，算不算一種偉大？

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自信，相信同樣接受過磨難的妳，會懂。一樣的謝念尊，不一樣的是搜尋引擎的結果……

猶記我還沒有簽妳的畢業紀念冊，故事，待續。」

Cloudy：

「因為他曾和你一樣是充滿抱負的那一道陽光。你依舊是你，我相信，當往事被生澀的粽葉包裹，仍能聞到那少時懵懂的純粹陣陣飄香，只是終沒能有勇氣拆裹，嘗嘗究竟的酸甜苦辣，

高潮迭起，是故事，也是人生……

To be continued. See you again.」

彷彿過去百思不解的謎團有點頭緒，「他曾和你一樣是充滿抱負的那一道陽光…」我喃喃唸著，當你的好被別人當作是陽光那樣地不可或缺，就可以解釋何以發生在童稚時代的那段青澀往事，竟有刻骨銘心被合理懷疑。

    我和冰冰提起這件事，冰冰國小補英文就認識Cloudy了，她說假如她是寫小說的人，她會讓故事停在這裡就打住，再寫下去，之前積蓄起來的美感就會被破壞殆盡，我同意冰冰的看法，也相信自己不會去破壞這份難得的美感。

    這是第二人稱──妳，過了這些年，依舊深得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