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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托福考完後,休息個兩天,又接著一整週準備期中考,一整週考期中考。不知怎地,一旦行程緊、壓力大,反而有更多心情叢生,可能是怨氣無處發洩所致吧。但它們也不盡然是壞的,我把這些心情很簡略地寫在臉書動態上,一方面提醒朋友們我的心還沒槁木死灰,一方面為日後寫文留下點線索,並非我怕詞窮一刻,而是許多心思有交代之必要,就像簡媜在進入中年後曾說,硬是要她寫,恐怕也寫不出大學時代《水問》那種文字了。

    就像我離此刻愈遠,我曾有過的北一情結將不復記憶。

    準備托福那段時間我鮮少在課後溫習功課,因此期中考範圍幾乎是在一個禮拜內倉促完成的,幸好平時我不太翹課,上課也盡量認真聽講(包括一些財金系的課),才可能在一週內勉強將它們救起來,雖說如此,我也累得筋疲力竭,雖力竭但不麻木,在一整夜高統和財管疲勞轟炸後,我要求自己每晚寫兩張書法字讓心沉澱。常常弄到一兩點罷,再補充一瓶可以補腎的黑麥汁,才沉沉睡去。

    不得不說讀書的過程讓我很怨懟,特別是高統。像我覺得把分配是良好定義的證明背起來沒什麼意義,這個行為就像是擦屁股,這一次段考我們要幫十多個分配擦屁股,真是累死我也,擦完後廁紙也理所當然沖到下水道去了。

    像我如此多欲的人,每日盼望睡前寫書法也會悶死我,某天在網上逛逛,看到一個有趣的節目,叫作〈李敖有話說〉,是05年的節目離現在也有點久遠了。不過節目裡講的一些文化或是文學的議題仍然不受時空限制,點了幾集聽了津津有味,其中滋味不下文概課的甘甜,於是,〈李敖有話說〉成為我準備期中考百忙之中的消遣。

    在國二看過李敖寫的《北京法源寺》,高中正式認識其人及其思想,他一直是我很佩服的人,雖然很多人批評他太過自大,在我看來他真真有那個資格,光是他不媚俗的人格現今有多少人及的上?說起來簡單,不媚俗會有什麼結果?得不到別人歡心、無法融入社會、錯失升遷機會,甚至,被抓入黑牢關著,冒著死亡的風險。

    不媚俗的事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隨時都在和群眾對抗。年輕人容易說自己不媚俗,因為沒因此吃過棒子,現在許多人高呼著什麼堅持理想、追逐夢想,不如隨時提醒自己別當個媚俗的人,這個課業,何其重要,又何其難阿!

    在李大師的談笑之間,總算也平安度過期中考,兩週。

    之前和小傑去逛政大書城,看到一本鍾怡雯主編的散文選集,裡頭的作者年齡層涵蓋很廣,隨手翻了幾篇,又是一番心情。

    我很久沒寫「正式」的散文了,所謂正式,就是在題材、結構和詞藻上特意講究,這種正式的散文是拿來參加文學獎的,是有經濟上附加價值的。明知寫幾篇去投多少也可能矇混到幾個,就此不愁吃穿,又平白可擁文青的清高,為什麼我不動這個心思?

    我很認真地想過這個問題,我覺得自己是在大學才正式進入文學的世界罷,文學的世界是思索的世界,是關心生命百態的世界,這個論點經歐麗娟老師一番談話始獲得確證,某天我跟老師說我喜歡文學裡蘊含的那些風花雪月、浪漫情狀,那也是我慣常和異性調笑的套式,換言之,就是所謂的好豔詞,歐老師臉色一板,說:「真正的文學是用血淚堆砌出來的,你們年輕人兒,不知真正有價值的作品背後有多少人生的艱辛。」從那時起,我書架上的書悄悄變換了,先是財金經濟相關的書籍被送回新竹,後是古典文學逐漸取代現代文學的位置,我開始琢磨老師口中所謂有價值的文學作品,對那些比較多機鋒、便宜行事的書不聞不問。

    這學期的文概課對我的修練大有裨益,志信老師解構文本的功力是真功夫的,改日定將他追體驗楓橋夜泊的上課內容轉錄上來,我認為,真正高明讀文學的招不是為求新奇而求新奇,而是在文本裡沉浸著反覆推敲,藉此聽到作者真正想傳達的意念,要做到這點,老師告訴我們一個不二法門,那就是「吟詠文本」,但別指望吟詠個兩三次就有奇蹟發生,若是,則詐騙集團矣。

    可能在個環節讓我覺得文學就是我的信仰罷,就像是你成了某個宗教的一員,虔誠地念經典、膜拜宗教的神,靜待著神蹟發生在身上的那一天。宗教還沒辦法進到我心裡,因為它們尚未提供給我意義的片刻,加上這學期上了丁亮的文字學,課堂上他常提到一些東西方文化上的觀點歧異,比方說丁老師說埃及人觀注的是死後的世界,因此他們致力造金字塔、木乃伊,到最後他們全死光光了;西方人關注創造的概念,因此聖經第一章就在講創世紀,至於中國人呢?中國人相信「道」這世界運行的原理本來就存在這世間,人們所要關注的就是怎麼依循這個「道」去做事,所以中國人是個很務實、現實的民族。

    我必須很沉靜的說,我是中國人,這個中國人並非用政體定義的。我還是喜歡丁亮的說法:中國人在意的不是血緣,而是「文化」,中國史上發生那麼多次動亂,但無論如何人逃到任何地方,只要會做中國菜就是中國人,多麼簡潔、多麼合情理的定義。

    因此,許多外來的宗教常讓我覺得它們本身的觀點有其地域上的局限性,我活在這方水土,就信這方水土的道,或是神。

    今天早上的課結束後我前往總圖,在迴廊被一來自香港傳教士給攔住了。我很明白地跟她說,我只信仰這方水土的文化,因為我是炎黃子孫,妳傳的東西是洋人的玩意兒,對我而言,聖經只被我當成文學作品欣賞。

    她聽得瞠目結舌,可能沒意料到我沒有和她在台灣是個獨立國家的話題上鼓舌而辯吧,早知道今天就穿唐裝上課的了。

    又回到在政大書城看散文集的思緒,這裡頭的散文和古典文學真是沒法比的,相對而言,太淺,淺在它的結構、淺在它詞彙的精確度、淺在其文字背後蘊含的感情。還記得〈李敖有話說〉其中一集──如何寫出好的中文,他說中文裡其實有很多很棒的詞彙,但在歷史的輪轉中不知怎地就絕跡了,對這些很棒的詞彙清朝人曾下過一番功夫整理成一部《佩文韻府》,許多失傳詞彙的化石還保存完好。

    幸好!

    題外話,李敖在那集裡說「斷腸」拿來形容人極度悲傷是個不好的用詞,因為本來是拿來用在母猴子身上,其景象又不雅觀,所以在「李敖版的佩文韻府」會被消除。對此我不以為然,我們沒有腸斷掉的經驗,怎可以單就其不雅觀就否定其價值上的定位,那種劇痛和傷悲在長久的文學傳統中已密不可分,當我們在文本看到斷腸兩個字,早就形成一個共同的約定,若不是追求典故者,定不會落入母猴子的窠臼裡。

    古典文學給我太多的思索,應該說,我進入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世界裡吧!光是裡頭的器物文明就讓我目不暇給,特別是對我這符碼偏執狂而言,光是《紅樓夢》裡隨便一個寶貝就讓我思索好久這個東西到底長怎樣,竟無法專注在小說本身情節的鋪陳上,光是器物文明就令人如此耽溺,更別提其思想和精神了。

    我常會因無法參透文本作者那時代的價值觀而挫折不已,也就是因為這樣,在閱讀文本的一開始,我們都需要大師在前頭引領我們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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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大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