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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日早上八點，我和神岡鄉其他役男在鄉公所集合，鄉公所給我們準備了一個小型手提包還有兩張電話卡，一張是台中市政府發的，額度200塊，一張是鄉長的心意，額度100塊，卡上是神岡鄉公所的圖樣，發完東西我們就在會議室裡坐上一陣，也不知是在等誰來。

「鄉長今天去潭子主持運動會，由楊清芳議員來給大家說幾句話。」只見兵役科的大姊(幫我辦徵集入營那位)領著一位穿黑色背心的議員來到會議廳前面。

議員給我們講幾句話，大概是男孩當兵就會蛻變成男人那種老生常談，講完話後，每人發一張名片，「在軍中遇到問題可以打給阿姨！」隨後，議員領著家屬和役男們到鄉公所隔壁的福興宮拜拜，役男人手兩支香，，信基督教的人就站在隊子後頭等著。 

【送役男】

photo credit:國防部發言人

「請保佑我們神岡鄉出去的男孩都能平安回來，長成男人......」

祝佑儀式結束後，我們就要搭上遊覽車前往成功嶺，只見一個還沒剃光頭的役男在遊覽車自動門旁遲不上車，原來是被他媽給絆住了。

「阿慶阿！你進去要吃多一點，每天打電話回家阿！」

「媽，我太胖了，再吃就跑不動了。」

「每天要打電話給馬麻......」那個阿慶的媽流下眼淚，抱住阿慶胖胖的身子。

「媽，我要上車了，這樣很丟臉啦！」

「好啦！」阿慶的媽放開阿慶，「每天晚上打電話，不然我會打去給你......」

我和阿慶一起上車，並坐在一塊，「我媽真是的，這麼多人都在看......」我和阿慶聊天，他是我當兵第一個認識的人，宜蘭大學的化學碩士，因為沒有抽到替代役的籤，碩士論文又太早通過了，只好進入國軍報到，「我想在當兵時減個肥，之前幾乎都住在實驗室，根本沒時間運動。」

遊覽車上進入集體焦慮的靜寂，役男不是看窗外風景，就是倒頭大睡，沒人有心情交新朋友，我闔上眼，複習新兵日記裡的情節，也回想朋友給我的贈言，阿慶呢，他把焦慮表現在喝水上，只見他把兩公升大水壺塞在椅背網袋裡，每隔三到四分鐘就喝一口水，如此反覆個十幾次，我們也抵達成功嶺門口。

「成功嶺到囉！大家可以起床了。」司機大哥喊。

遊覽車在一間叫「新兵雞排」的店左轉來到一個上升的坡道，坡道盡頭有個移動式鐵門，地上布著一條一條的虎牙和阻車柵，光是這樣迎賓布置就夠讓人眉頭糾結了。成功嶺門口站著兩個戴鋼盔的衛兵，其中一位上來和司機登記資料，登記完後阻車柵放下，遊覽車進入成功嶺。

我對成功嶺的第一印象只有無盡的樹，除了樹，還是樹，一路上，經過一個抽乾水的游泳池，一個停滿飛機的停機坪，飛機外殼的漆彩很鮮豔，看就知道是展示用的退役飛機，偶爾，路上走過幾個穿迷彩服的阿兵哥說說笑笑，這讓我心情放鬆不少，總之，初到成功嶺，無盡的樹、戰機和迷彩人群，給我很強烈的「異域」感受，這就是軍營罷，我突然想通為什麼當兵要叫做「登入國軍online」，退伍叫做「返陽」的說法了。

【菜逼八登入國軍online】

photo credit:國防部發言人

我的方向感被樹和柏油路攪亂，遊覽車在營區穿行了五分鐘後在柏油路邊停下，路邊仍是一排樹，只不過我看到樹旁的廣場坐著一大群光頭，坐成四方形的陣列，我記得之前看過人群坐成這樣是在歷史課本的「噍吧年事件」刑場，雖是大豔陽天，廣場上氣氛肅殺，每個光頭都在埋頭寫字，幾個穿迷彩服戴小帽的人在陣列裡穿梭，那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班長」吧。

司機喊我們下車，由一位別著黃色臂章的「班長」前來招呼。

「哪裡的？」

「神岡。」

「這邊......，方家佑，你帶他們先拿資料，再帶過去找地方讓他們做下來寫。」

我們一群人就被這叫「方家佑」的班長帶去領黃色牛皮紙資料袋，和眾多光頭一起坐在廣場上寫資料，資料非常多，內容大同小異，也不知是寫第五次還是第六次家裡地址和電話號碼，廣場上所有人被叫起，帶往各自所屬的連隊。

「我們的單位叫905旅步五營步一連，」那個招呼我們下遊覽車的班長說：「你們在你們的牛皮紙袋上先寫905r5b1c，我叫刑靖元，是第零週和第一週的值星班長.......，喂！你那邊是有什麼問題？笑什麼笑？」

眾人目光集中到一個染紫髮的型男身上，他收起笑容，默不作聲。

「我跟你講話是不會答話喔？」

「沒有問題......」他怯生生地說。

「大聲一點，我聽不到啦！」

「沒、有、問、題！」

「很好，」刑靖元說：「爾後，班長問你問題就要這麼大聲回答，不然你們就要倒大楣！」

「班長我有問題！」一個頭很大，上面有幾處癩痢斑的阿兵哥舉手，眾人目光又轉向他那邊。

「怎樣？」

「905r的r要寫大寫還是小寫？」

「你問這個是要講給誰煩惱阿？」刑靖元頓了頓，說：「好，既然這位同學有問題，我們所有人統一寫大寫，給我發現誰寫小寫，誰就倒大楣。」

刑靖元給我們介紹步一連幹部，我們這些菜鳥也聽不懂什麼中士、上士、化學負責人、兵工負責人，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無趣的介紹，介紹完一遍後，開始進行部隊編成，所有人依身高順序排隊，排好後，等邢靖元叫人出去。

「......176的出來，排這裡......，175的，這裡啦，你要跑去哪裡？......174，有沒有人，喂！喂，就是你，不要動，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高阿？」

「高二上學期有量過174，之後就都是173。」出聲的是那個癩痢頭。

「又是你！你講這到底是給誰煩惱啦！你出來就對了！」邢靖元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