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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時間一到,所有人回到位置上,部隊卻空著一個板凳。

「洞拐五,你的鄰兵勒?」士官長問,原來那個空板凳是洞拐六的。

「報告士官長,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卓飛虹說:「你現在給我去連上找,找到人跟我回報!洞拐四,你也跟著去找!」

洞拐五和洞拐四飛也似地跑回連上,卓飛虹趁這機會給我們「機會教育」。

「給各位機會教育,像洞拐五這樣在需出現的時候不出現,叫作『脫離部隊掌握』,是非常嚴重的事情,在我當新兵時候,只要脫離部隊掌握,都是別人放假,你一個在營區關禁閉,不要小看這件事嚴重性!」

「士官長!找到了!」只見洞拐五從二樓的窗口往集合場大喊,「他倒在廁所裡,好像是喝了……」

「銅油!」洞拐四補充說。

「把他給我拖下來!」卓飛虹說。

兩人扛著洞拐六下樓,只見他面色蒼白,似已失去意識,兩人將洞拐六放在卓飛虹跟前,等待他處置。

卓飛虹像條獵狗在洞拐六脖子周遭看看聞聞,眼睛閃過一道詭異的神色。

「各位,天上掉下來的機會教育,」他說:「有沒有人知道CPR的口訣?」

「叫、叫、A、B、C。」有人回答。

「第一個『叫』,叫救護車,救護車現在就停在側邊馬路上,第二個『叫』,叫見證人,現在你們都是見證人,證明不是我害他的,但是,在進行這些程序之前,我們要確定病人真的失去意識了,最好的方法就是痛覺測試。」

我以為痛覺測試的標準流程是刺激人中,沒想到卓飛虹卻是將手伸到洞拐六兩腿之間,用力掐了他的陰囊一下,爛肉似的洞拐六瞬間爆出尖叫,一些同學不由自主地摸了自己胯下一把。

「洞拐六,我說什麼時候才能投飲料阿?」卓飛虹問。

「……」

「洞拐五,你告訴他。」

「報告士官長,每天午餐和晚餐後。」

「你不只喝了連上的銅油,還去販賣機投養樂多,蛤?你以為這是在調雞尾酒嗎?」

部隊爆出一陣大笑。

「不要跟我來裝死這招,」卓飛虹說:「我當兵當了十九年,這種爛招看多了,你想驗退?我就賭你沒那個膽!是男人的話,就給我老老實實過日子!」

熱鬧一陣後,卓飛虹顯然不想就這樣放過洞拐六,他繼續給我們上步槍的大部分解和結合,請洞拐六東西上手,由方家佑班長帶著他到五百公尺外的成功醫院洗胃。

自從洞拐六喝銅油配養樂多搞驗退之後,「天兵洞拐六」的名聲不脛而走。


全副武裝,荷槍,S腰帶上紮刺刀、鋼製水壺、十字鎬,腰窩繫著防毒面具,全身上下不屬於我身體重量的東西加總起來差不多十公斤,早五查之後,卓飛虹帶我們前往單戰場。

單戰場位於成功嶺的後山,也許你會問成功嶺本身不就一座山嗎?怎麼山中還有山?成功嶺確實是一整座山頭,這座山頭容納了兩個旅──905旅和906旅,身在此山中,班長口中的「山」,指的是「海拔高處」,其實,從步五營走到後山單戰場,林相根本不會有變化,舉目所見仍是無止無盡的闊葉樹種,我們從身體的疲憊感受後山的高,各人分配十公斤的裝備,呼─呼─呼─,是人的喘氣聲,也是引擎低速檔運轉的聲音,一趟路程大約二十五分鐘,走到山上,每個人迷彩服的色調被汗水濡濕了一級,行進間,我想起北風和太陽的故事,在成功嶺這塊奇異的戰場上,任誰都無法贏過對方,除非它買通值星官。

前往單戰場的路上會經過替代役訓練班,他們也是以部隊方式行進,只不過他們衣衫光潔,不扛槍、不戴鋼盔、不揹防毒面具,腰際掛著一個綠色小板凳,唱著我們沒有聽過的歌,什麼中國的駱駝、東南苦行山,班長說那也是軍歌,只是我們平常節目太多,沒有時間教那麼難的歌。

「你們把〈我有一支槍〉唱大聲,腳步踏穩就夠啦!」班長說。

每次上山經過替代役訓練班,我總要懊悔個一兩分鐘。

 

【成功嶺替代役訓練班班本部。】

photo credit:http://ppt.cc/keXGv

 

【拿板凳行進的替代役男。】

photo credit:http://ppt.cc/lYbPv

就在我們唱完四遍〈我有一支槍〉、三遍〈英雄好漢在一班〉和兩遍〈黃埔軍魂〉後,我們終於抵達單戰場的鋼棚,部隊排成連橫隊在鋼棚裡歇會,迎接第一節下課,往往五查完走上山,再等待器材班佈置完操課場地,就會吃掉一節上課時間,整個新訓下來,我們沒有爬過幾次鐵絲網,軍歌和答數卻表現得愈來愈好了。

「所有人聽口令,脫盔!」邢靖元下口令,等所有人把手擺在盔緣,眼神望向他:「……好!所有人統一脫上衣,把你的上衣摺好擺在板凳下面。」

所有人忙著卸裝、擦汗、大口灌水,我看見二班唯獨一個人還戴著鋼盔,兩眼痴痴地看著豔陽曝曬的單戰場,邢靖元此時也發現了他。

「洞兩夭,不想脫盔啦?」邢靖元問:「是不是鋼盔裡裝空調,捨不得脫呀?」

部隊笑成一團,但洞兩夭看得渾然忘我,沒發現邢靖元在跟他講話,他的鄰兵洞兩兩連忙用手肘提醒他,「班長在叫你!」

「是!班長!」洞兩夭急忙從板凳上站起,立正看向邢靖元。

「還真的裝空調阿,洞兩夭!」

眾人又笑了一遍,洞兩夭問了鄰兵怎麼一回事,這才把裝備卸下。

上課時間到,值星班長請所有人復盔,部隊打散成三個排分頭上課,我們第二排的主客教官是邢靖元。

「幹,怎麼這麼衰阿?」阿德說。

「你現在趕快祈禱有志願役招募的來單戰場救你。」我說。

雖是太陽直射野地,但十月初秋時節,太陽熱度不至於太火爆,室外溫度三十五度,伴隨著微微的暖風,危險標示為「黃旗」,我突然很感激鄉公所的大姊把我安排在十月一號入伍,若是六七月盛夏入伍話,單戰場上定是烤里肌肉又煎蚵仔煎的,那樣的燒灼感光是用想的就讓皮膚一陣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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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大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