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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五查結束，和連長報備後，我和阮先健便出營交接行政業務，他要回寢室拿支票本和現金，要我換好便服，先走到機車停車場等他，今天的任務主要是了解行政士常去的洽公地點，方便起見，阮先健要我坐他的機車一起出營。

我在停車場抽了根菸，不一會，阮先健也穿著便服，肩上扛了一根黑黝黝的鋼瓶走過來，「喏！你坐後坐，這根給你拿著。」

「這根是什麼？唉呦！這麼重阿！」

「幹，剛出寢室就被連長叫住，說連上氧氣鋼瓶壓力太低，要我這趟順便拿去換，」阮先健說：「遇到鬼點子很多的連長，嘿嘿！累死行政了，還好我要把這賽缺交給你啦！」

「學長你不要亂唬爛喔！」

「好啦，行政有賽的地方，也有爽的地方，每個業務都是這樣，等下我們出去你就知道了，喂！你怎麼揹綠波包出來阿？」

綠波包是一種軍綠色的方型斜背包，軍中比較菜的業務人員都揹著綠波包行走，我前幾天問了盧葦芃，他也是帶著綠波包做行政業務，我馬上買了一個，一個才一百八十塊錢。

「業務人員不都是揹綠波包洽公嗎？」

「誰說的？你揹綠波包在外面走動，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軍隊的，辦起事來就比較綁手綁腳，你根本不知道哪台行車紀錄器、照相手機在拍你，你也阻止不了，這年頭，想找國軍麻煩的人多的是嘞！」

阮先健要我把綠波包放在他的機車坐墊下，隨後他發動引擎，載我一路騎到一號門哨口，跟當班哨長填了進出資料後，騎出營區，但他不急著上路，而是先把車停到鐵路平交道旁的一處空地上，他從背包拿出隨身聽，切到喜歡的音樂，耳機塞進耳朵裡，接著從外套內袋摸出一根菸，點燃，再戴上安全帽。

「來一根？」

「沒關係學長，我剛抽過了。」

「邊騎車邊抽才爽呢！菸燒得快，移動式煙囪，見過嗎？」阮先健笑說：「像幹這種事，揹著你的蠢蠢綠波包，穩死的！」

「學長說的對！」

阮先健銜上第二根菸，我們上路，他騎車很快，轉彎時還忘我地壓車，我緊緊地抓住後方貨架，深怕被離心力甩出去，我們沒有交談，因為一路上他的耳朵和嘴巴都沒有閒著。

阮先健騎了二十分鐘來到台中市區，第一站就是「國庫」，所謂國庫就是國軍單位存款的地方，通常委託民間銀行辦理，像是台中的單位都是在民權路上的台灣銀行，每當連上需要用錢，就拿著支票本到國庫軋支票換現金，阮先健教我怎麼填支票、蓋章、領錢，今天他要領一萬五千塊。

「從左至右是連長章、POA章，然後是你的章，標齊對正，不要蓋錯順序，底下墊一個軟墊會比較清晰，假如你不小心蓋糊了，千萬不要去第四櫃台，那個肥婆很龜毛，重抽一張號碼牌……」

雖然我大學學的是金融專業，但填支票領錢卻是第一次，我認真地學，國庫人來人往，看到幾個也揹綠波包的人，應該都是國軍單位的弟兄，交接完國庫的業務，阮先健帶我過了斑馬線，走進市府路的林蔭小徑中。

「早上你有聽我說的嗎？不要吃太飽。」

「有阿，我只喝兩碗紅茶，一顆奶黃包。」

「很好！」阮先健說：「現在我就帶你去我的愛店吃早午餐。」

儘管我們是穿著便服出營區，但一路飆車，加上心裡掛著交接行政業務這件事，心境上完全沒有比在營區內輕鬆，只有走在市府路的林蔭小徑，我才感受到「休假」的感覺，稀疏的行人，滿地的落葉，從喧囂的民權路轉進市府路，時間彷彿慢了下來，心也是，從那之後，每當我出營洽公被緊湊的行程壓得喘不過氣，我都會特別繞到市府路散散步，只有那個地方能讓我擺脫營區裡的節奏。

市府路走到底右轉，再拐進小巷，一爿移動式小攤。

「就是這裡了！」阮先健說：「你就跟我吃一樣吧！大碗蚵仔大腸湯加蚵仔麵線糊。」

「好。」

我們一邊吃，阮先健不忘繼續交接，「剛剛國庫斜對面有沒有看到郵局，以後POA要寄懇親信就去那裡寄，記得跟他要郵資證明回來記帳，剛才那個轉角處有一間中華電信，連上的自動線就在那裡繳錢，一個月繳一次……，辦完事，來這裡吃碗蚵仔大腸湯，或是先吃完再去辦事，沒人管你，總之，事情要做完才回營。」

「連長有規定幾點要回去嗎？」

「假單上開夭八以前回去，我都抓個五點半進營區，連長也沒說什麼，不過，常常會有突發狀況，你會遇到騎車騎到一半電話響，連長打來叫你去買個水龍頭還是電燈泡什麼的，通常他都是心血來潮，並不是真的很急，如果那時你在回程路上，或是你不想鳥他，就跟他說你快到成功嶺了，路線不順，他就會改天再讓你出去洽公，重點是，假如你那時在某個地方撥，掛掉電話請立刻往成功嶺趕，懂嗎？」

「所以我要創造洽公機會，就是每次都跟連長說我在回成功嶺路上嗎？」

「那也要他有打電話來才可以，我教你一招，以後他打電話給你，記得一手拿電話，一手在電話旁扇風，這樣就很像你邊騎車邊講電話。」

我聽得目瞪口呆，「學長我要跟你學的，還多著呢！」

吃完蚵仔大腸湯，我們前往中清路一間醫療器材行處理那根沉殿殿的氧氣鋼瓶，「竟源，你是騎塑膠車嗎？」

「不是，我騎的是雲豹，打檔車。」

「慘了！以後你遇到這根氧氣鋼瓶，要怎麼辦阿？」

「可能就請別連有開車出去洽公的學長幫忙一下阿！」

「很少很少行政有開車啦！」阮先健說：「有開車的人一定會被凹，洽公回來買全連的飲料是基本的，沒叫你買快樂分享餐算是便宜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