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官桌位在全營幾何中心的位置,任何人經過都會想引起你注意一下,無論是麻煩你,或是純粹停下來跟你哈啦,本來,我天真地以為安全士官是個「休息」特色的勤務,看起來好像很閒,坐在椅子上的一攤肉,寫寫考古題、寫寫信,幾個小時就過了,殊不知下哨時的疲憊感竟不下粗活公差,為什麼?因為不斷分轉的注意力,安官是全營共同的秘書,人家經過就想找你講話,而你不能不為他轉個頭、說點話。

之後上哨我都不帶考古題或是信紙了,改帶一張抄了幾條財務公式的小抄上哨,站哨沒事就背背公式,安官桌上有公用的備用筆記本,我就在上頭抄抄寫寫,就算注意力被經過的人切斷,還是能迅速地回到自己的世界,這樣活動不像寫考古題或是寫信那樣必須回溯到前一刻的意識去找到線頭,抄寫這些公式是沒有起點和終點的循環,最適合安全士官打發時間,也不容易疲累。

「這麼認真阿!」廖采禾經過安官桌,跟我聊天,「寫什麼呢?」

「一些數學公式。」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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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長,這是我們連這半年的操報部工,每天都補上了『中暑防治』宣導事項。」孔孝文對俞早華說。

「嗯!不錯,接下來你就可以輕鬆了!」

「連長,並沒有,那份兩性營規的資料我們還是沒有找到。」

「沒有找到?怎麼可能!我昨天早上不是才還給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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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你的化學業務也是『先求有,再求好』嗎?」

「當然阿!連長說明天就要缺失複查,不這麼做會被督翻掉!」

「可以告訴我你怎麼求有嗎?」

「隨便講兩個,我自己連上解毒針不見了十五支,去哪生?打給盧葦芃,叫他買十五支麥克筆回來,幹,發明麥克筆的人真是太偉大了,摸起來這麼像解毒針,肯定是跟國軍串通好的,還有,我今天晚上叫入伍生把連上鏽蝕掉的防毒面具拿出來,三罐鞋油傳下去,把鏽掉的地方塗黑,看起來就比較『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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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孝文垂頭喪氣走回電腦桌前,把桌上散亂的部工和操報單理一下,閉上眼睛,三十秒後,他兜起桌上所有的東西走向我。

「學弟,麻煩你一件事!」

「學長你說。」

「幫我打電話給盧葦芃,叫他刻『張京華』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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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導官來了,每個都穿著軍便服,他們三三兩兩走來,有說有笑,通常在營區走路,規定要兩兩並肩或是三人成行,而且要對腳步,遇到長官由一人發號施令問好,這次督導官階級至少少校,對他們來說,成功嶺上沒幾個長官,山上就他們最悠閒。他們讓我想起以前學校的教官,年紀相仿,表情相似,階級也差不多,一兩顆梅花,跟環境都有點格格不入,不過,等到我年紀大了些,學校教官不至於讓我感到恐慌,不像這些軍便服,人還沒到成功嶺,就快要累死全營賴以維生的印表機。

掃完落葉我又回到營辦室弄核銷的東西,一個督導官進來,跟朱倩倩說要督化學,只要是督導,一定要有一個本單位的人作陪,謂之「陪審」,陪審人就是朱倩倩,她從會議桌上拿出一大疊資料交給督導官。

「督導官,這些是本營化學資料,照『營兵一二三』順序排列了。」

一分鐘前,小卓才把一小疊保夭五塞進那疊資料裡,我猜還有一些他沒有寫完,塞在我們連電腦桌第二層抽屜,督導官從上面開始翻看,神色自若,偶爾停下來和朱倩倩講話,倒是朱倩倩從頭到尾表情凝重,頻頻點頭,嘴巴說嗯嗯,差不多督導了十分鐘,督導官把整疊資料又交還給朱倩倩,然後拿出他的筆記紙寫幾行字,從他們對話裡,我聽到「缺失」兩個字,他大概是把剛才資料裡的缺失寫起來吧,不過,他沒有把整疊資料都看完,小卓的資料擺在最下面,我猜他因此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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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阮先健留守,你一定被凹爆吧,上禮拜留守有割草嗎?」

「有阿,營長說最近要接兵了,要多出點割草公差。」

「媽的又不是他在割,他出嘴,我們出公差阿!」我說:「小卓,你休假都在幹麼?」

「回家幫媽媽做生意,我家開雜貨店的,還有,去教堂唱詩歌、讀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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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天數就成為積假,我會和參一及連長協調讓我在平常日放假,去哪都不用人擠人,我發現利用留守的「隔離感」創造休息的心態,隱隱然讓我變得不喜歡人群,一堆人生活在一塊,問題叢生,我總是不停地被這些問題激發,然後自行開解、平撫,當兵生活不只是體力上的累,更多的是人事傾軋造成心靈的疲憊感,我喜歡留守時人少的營區,樹變得好多、好綠,我終於能看見成功嶺的清新的那一面,他們走了,問題也走了。

留守兩天,小卓是值星官(通常都是由階級比較高那人當值星官),負責排這兩天的勤務。

「竟源,行政那邊還忙得過來嗎?」

「手上只剩一份核銷還沒做,連長兩天前買了幾張折疊椅,」我說:「應該半小時就可以做完了,不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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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精確也是她的關鍵字之一,我真沒有想過『精確』可以用在一個人身上,人怎麼可以跟數學公式相提並論呢?」我說:「學長,你怎麼看?」

野狼哥起身,抓起地上的礫石丟向河面,一連丟了十幾顆,野狼哥力氣很大,似乎是想丟到對岸,可惜,最遠的一顆離對岸還有十幾公尺,他坐回剛才的大石上,點一根菸,緩緩跟我說:

「想想,在這個劇變的時期,對你、對她都是,每天都有新的刺激,並且你們處在一種隔離的狀態,無法互通聲息,就我自己來看,你們各自需要的,不是愛。」

「不是愛?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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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在路上搜尋江心蘿的身影,現在只有一連接新兵,搜索範圍不算大,但這一週剛好她們都在後山上單戰課,在營上見不太到入伍生,只有上餐廳時才會和她們一塊用餐,我知道她坐在餐廳東側門右邊數來第三個桌子,靠近公共桌的地方,有一次我走到公共桌打玉米炒肉絲(這是幹部才有的特權),趁機看了她那一桌,竟又對上她的眼神,滯留的那兩秒鐘,我又看到她那白皙的手腕,粉紅色的卡西歐女錶,她和玲玲一樣,筷子都拿比較上方的位置,吃飯都一小口、一小口地,她撇開眼神,望著鐵碗裡的胡蘿蔔丁,我回過神來,耳根又一陣燒熱。

給出小帽後,我發現一股奇怪的熱情悄悄在我心裡延燒,它不像戀愛那樣光明正大,反倒比較像是偷情(雖然我沒有偷情的經驗)吧!我在男性為主的成功嶺上,迷戀一個長得像女朋友的入伍生,迷戀的感覺遠遠地跑在瞭解之前,我在極短的時間內給了她我的小帽,小帽上有我的汗水、我的味道,我幻想她已戴過那頂小帽,小帽裡也有她的髮香、頭皮的分泌物,那是什麼樣的味道呢?我感到無比愉悅,像是癮頭被過量的成癮物馴服一般,在想像中,我們已交媾了無數次。

真是好可怕的熱情阿!假如被哪個長官知道,肯定大難臨頭,我必須強力地克制自己,別再去想江心蘿了!我必須把兩性營規這四字烙刻在心上,提醒自己,我是幹部,不能對入伍生有非份的想法!

我還是把注意力放到餐廳播報的新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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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了幾批入伍生回營,我發現住比較遠的人比起住比較近的人還早收假,先是屏東,然後是台東、花蓮、高雄、桃園,她們大多結伴返營,約在家鄉的火車站,然後一塊在台中吃晚餐,一塊進來,跟我新訓時一樣。往返一號門和營舍很無聊,我心想放這些小兵兩兩並肩走回去,不會出什麼亂子,這裡是軍營耶,她們頂著那麼短的頭髮哪敢做壞事?硬生出這個「引導人員」實在是虛耗人力,等待時,我就和小兵聊天,話題也局限在妳從哪裡來?幾歲?哪個高中畢業的?(女兵大部份高中畢業就入伍),幾個比較健談的女兵問我問題,也只問班長是不是志願役?當兵多久?在哪個連?

到了五點二十分,總算來了一批彰化的小兵,彰化與成功嶺就隔一條大度溪,她們都是在家吃過晚餐才返營,不像較遠縣市的人手提一袋餛飩麵、便當、微波食品,她們一群走來,依序向李排報到,人群中,我的目光被一個小兵吸住了,她和其他人一樣留短髮,但短髮是削薄的,應該是休假自己去修的吧,白嫩皮膚上幾點雀斑,手指分外修長,指節被一層圓潤的白脂包覆,她把包裡的東西倒在桌上,左手把髮絲撥到耳後,手腕上,一枚小巧的卡西歐手錶,粉紅色的。

我的天阿!成功嶺上竟然有容貌跟氣質這麼像玲玲的人!習慣動作像,連配件也一模一樣!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看了太久,她發現了,對上我的眼神,我們同時撇開視線,看向不相干的營舍、鋼棚、榕樹,我感到失禮,卻又不想停止深入認識這個奇妙的小兵,就算只是問些寒暄題材,我也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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