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oTa

    這個故事開始在不久不久以前，一個陽光很明媚的早上，我記得的，一個可愛的身影走進我淡灰色的高中生活，我們就這樣認識了，在人海中。

    你說喜歡我的文才、熱血和超越同儕的那股成熟，我很是歡喜，因為我不知道在異性眼中的我究竟是如何，你的回答打動我的心，也許也就是從你之後，我更確定自己是喜歡姊姊的，她們懂得欣賞一些很純粹的質素，她們因鮮少物化而顯得純真、可愛，她們會認真欣賞一場華麗生命的揮霍，例如：我。這些年來，我像是負著大袋石頭的少年，漫無目的地向觸目所見所有心湖擲石，我見到的，還是湖面短暫的漣漪和之後伴隨的杳杳空寂，但我不會失望的，我還是有這一片美麗的風景，也只有風景。

    你的出現像則神話，於是，我不得不相信你那如mermaid的存在，擲石的少年停下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湖面起的變化，他想要伸手探攫那在他心湖引發火山爆烈的存在。

    一直都是很在乎你的，這份在乎沒有可資比擬的對象，但我執意讓自己冷靜、理性，我知道這是沒結果的愛情，你的出現，或許就像是山中花團緊簇的一隅，我想要很溫柔地對待你、欣賞你，在我們遇見的時刻，其餘，我們各過自己的生活。見到你我感到快樂，我們分享心事，你喜歡的是亦狂亦狷的生命馳騁，我喜歡的是少女情懷似的爛漫純真，我們彼此都欠缺，也因在一起的時刻共同永有這些只在對方生命中看的見的最美好質素，這是非常非常難忘的時光。

    你說你的感情無法按照神經傳導有無率那樣進行著，你選擇分開，對彼此都好，我們感情觀存在著差異，你累了，不想在這段突如其來的關係裡且戰且走，我感到很抱歉沒有辦法給你承諾，沒法為我們的未來畫下什麼藍圖，也許就是這樣，你認為我對你並不十分在乎，又再加上你又有soul mate的迷思和顧慮，對不起你終究不會是我的soul mate，但我深刻認為，soul mate的關係並不是構成兩人相愛的必要條件，我疑惑、失望。

    在最後那一晚之前，我沒有正視過你的眼睛，因為我自認對你的一切感到熟悉，你的眼神藏不了太多的秘密，那天下午你告訴我你什麼都想過了，堅決地說是該放下的時刻，我看進你的雙眼，但它很輕易躲過我無言但是銳利的訊問，我不知道在你想通之前有沒有片刻的傷心，可能是自從上一次我寫信要求分開時，你的傷心已抵達極限一次了，就像是死過一次的人對來生的苦痛能淡然處之那樣吧！上一次是我對你忍心，這一次，你的冷靜像把銳刃刺進我胸膛，我早就準備好要挨這一刀的，但我沒法預料這一刀來得這麼迅速、刺得如此深邃，我招架不住這麼龐大的悲傷。

    你說想要恢復姊姊和弟弟的關係，這個想法很好，但對我而言它還是則天真的童話，很抱歉我真的做不到，根據我的慣性，如果情人一旦不再是情人，那麼，她就什麼都不是了，那時我抱著你看著你的眼眸，我有種錯覺是懷裡的溫度漸漸消逝，她轉眼就要變成一具很冰冷的屍體，儘管她還是會呼吸、言語，所以我要求的24小時莫非想再延續下你的體溫，過了這個時限，你才是真正的陌生人了，這是心死的感覺。你在我記憶中絕大部份是有溫度的，這段一起走過的美好我要完完整整地封存它，不容許它會有什麼轉質，你說的恢復姊弟關係，對我而言，只是狗尾續貂之舉罷，愛情是很神聖的，相對於愛情，我們的姊弟關係更是廉價，因為我們不會朝不保夕。

    沒有夕陽的下午，我們來到七星潭，那天的海浪很大你也記得的，七星潭在這之前對我的意義是一段熱血沸騰的青春歲月，我曾騎著單車，脫光衣服對著太平洋吶喊著，此刻又來到七星潭，我的心情卻像是天空濃密的烏雲，我坐在礫石灘上，想撿顆鵝卵石送給你，那是我對待在乎的人的方式，我希望他們看到這個東西能對我產生最直接的連結，離奇的是那天下午我只看中了兩顆鵝卵石，我問了你覺得哪顆好看，你選擇了黑黝黝的那一顆，其實我心中早就知道你會選那顆了，我真正中意的還是最後送給你那顆翠綠色、紋理很鮮明的。

    你好奇，我笑而不答。

    或許你真覺得送給你那顆比黑黝黝那個醜，因為它表面因為乾燥覆著白灰灰的碳酸鈣粉末，我所說的翠綠色紋理壓根兒看不見，那是你看到的鵝卵石。我在海水觸手得到的礫灘上找尋到它，雖然那時燈光並不十分明亮，在幽幽微微之中，它卻閃耀著很深沉卻活潑的翠綠光澤，所以我在千萬個礫石中選擇了它，它靜靜躺在我的掌心，就像顆泛著淚光的眼眸。

    這不是段沒有眼淚的感情。

    晚上我獨自在南濱的亂石灘上靜坐著，旁邊有大學生在放鞭炮的那個亂石灘，也許晚上的海只開放給聽覺進入吧！我們尚不能分辨遙遠的燈火究竟是住家還是魚船，於是我聽，聽海哭的聲音。

聽　海哭的聲音
　  嘆惜著誰又被傷了心　卻還不清醒
　  一定不是我　至少我很冷靜
　  可是淚水　就連淚水也都不相信

    我知道我是很在乎你的，但你似乎又不肯相信，耳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海潮聲，我想你過去種種的好，從那風光明媚的教室走廊下開始想起，眼淚似乎要決堤，但我很是冷靜，不想讓你看到我很脆弱那一面，碰巧在後方等待的你打電話給我說要回去了，我告訴自己並不傷心，回去罷，我們還有少於24小時的時間。

    送你回旅館我說要自個兒出去繞繞，我到國中一位好朋友那裡倒垃圾去了，這暑假他也和交往四年的女友分手，哥兒倆喝了啤酒後就決定要騎到很遠的一處山頭看看夜景，他聽完我們的故事直呼這真像是連續劇的情節，是超現實存在的，我心底一股莫名的驕傲，隨後又是淡淡的傷心湧出，當天晚上海風很強，在193公路上用速度發洩著情緒，不時轉頭看看旁邊深不可測、彷彿藏著一世紀憂傷的太平洋竟是那樣地不平靜，是不是，它和我一樣傷心？

如果潮去心也去　如果潮來你還不來

浮浮沉沉往事浮上來　回憶回來你已不在

一波還未平息　一波又來侵襲　茫茫人海狂風暴雨

一波還來不及　一波早就過去　一生一世如夢初醒

深深太平洋底　深深傷心

    回到旅館，看到已經熟睡著的你，就打算一整夜都不想睡了，想靜靜看著你的臉龐，因為過了今天，我就再也不會看見你了，你被我眼神驚動，催促我快點入睡，我依了，因為那是你最後一次對我殘忍，我終究是心太軟。懷中的身體漸漸失去溫度，時光的沙漏又在我耳邊催促著，我不喜歡那種感覺，我覺得自己正在被緩緩抽掉一根神經，那是對一個人所有的在乎，這是個折騰人的夜晚。

    12:15火車準時向台北駛去，沿途的風景全都索然無味，我的思緒全然被沙漏流洩聲佔滿了，看著旁邊的你像是一幅太過古老的油畫，美麗的臉龐就要面目全非了，終於，眼淚還是衝破最後防線，落在你的手臂上，我真的無法再壓抑最內心的軟弱了，因為我非常的在乎我坐旁的那個人，再過不久火車就到站，你會走上回桃園的月台，我內心想起這「最後一面」的場景，眼淚完全不能停止。

    20歲，第一次為女人流淚。

    我送給你那表面覆著碳酸鈣的鵝卵石和一張我穿著高中卡其服的證件照，並附上一個很禮貌的擁抱，這是最後的一刻，我好希望它可以是歷史鏡頭，但我承諾不再見你了，未來就算回首也沒有什麼意思阿！如果在某個陽光明媚的窗下，亮度又正好啟開你心中這段記憶，你想想起一位穿著卡其服的高中大男孩，就把那顆鵝卵石浸在水中吧！它會帶你回到我們曾經共同擁有的那片海岸線，熟悉的海潮聲和海風……，你應該又會想起那首大男孩在小紙條抄給你關於風小詩：

    關於傾盆的離別

    滿街落葉和光照漸短的規則

    就算我不斷追著往事

    也不會再見面了

    你是那種比較強的風，我的靈魂依附在上面

    是那麼容易散落

    就讓時光再次迴轉到兩年多前那個陽光明媚的早上吧！你看著卡其服的照片想起那位大男孩突如其來的問候，我希望你記得那時的我，那才是你想要的姊弟情深，也許純純的愛在我們的關係中無法永久存在，它只能被追憶著，因而神聖、因而美好，穿著卡其服的大男孩是那樣地陽光、恣肆，並且，他不再為妳流淚了。

    你走向月台，我的心情從揪緊又慢慢地放鬆，像是走到人生另一個路口，我想起一首歌：

    就當你的離去起不了作用

    我的心還完整地像一個黑洞

寧願不曾醒來  你就是我

生命中一個  最深邃的夢

從今而後，妳只會出現在我夢中了，我們不再見，至少在我們眼光可即的青春歲月。我把你放回茫茫的人海，就像那顆被我撿拾起來的鵝卵石，我們都不知它的來處，每次的海潮聲都可以讓我想起妳，如果能有幸運再次被你在千萬中撿拾，請別忘記躺在妳掌心那曾經泛著淚的眼眸。

還是在最後一刻我跟你說的那一句：「真的很高興認識你。」

我們都要保重！

FROM你永遠的念尊弟弟0827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