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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新聞竹中學弟出包了,疑似是學弟要請學妹幫他「打手槍」,過程被第三者拍了下來,後來流了出去,鬧上了水果日報……,又是一次放大鏡檢視明星學校的新聞,見多亦不怪,不過這次是自己最心愛的母校,很想說些話。

    如果我是當年的胖虎或是某些教官,看到這則新聞一定會先把這學弟所有家人找來一起聽我「講話」,然後這件事自然就會進入所謂「法定程序」,召開校務會議,找來老師代表、家長代表……,大家坐一圈來定這學弟的罪,看是要退學還是記幾個大過、小過,然後教官就要循規蹈矩地堅持自己的立場─扮黑臉,最後的結果就是家長和老師方與教官雙方的角力平衡……

    這些流程我都記得清楚,高二因為牽了車棚一台破車被錄影機錄到,當時是為了應急才出此下策,沒想到這破車是有主人的,被抓到的結果就是進入「法定程序」讓教官來審你、讓老師方來保你,猶記得那位禿頭的教官,體制化到不能再體制了,或許早就看我不順眼很久,逮到我就像獵人獵到一頭肥大的山豬,他堅持要記我三支大過,順理成章把我退學,當時教師代表是炎儒老師,從高一就很照顧我,家長代表是網球隊隊員的媽媽,中午排自助餐會給我夾很多菜,加上班導也有左右判決的力量,我很清楚地記得世芬老師在小會議室和禿頭教官爭吵的場景,老師一向都是溫柔的,卻為了我不惜和教官大動干戈,當下心情之惡劣可想而知,為什麼我的一件錯誤要讓最心愛的老師落得這麼委屈?除了後悔不該牽那台破車外,我也確定自己是恨那位教官的、恨他背後那莫名其妙的體制,因為體制不解人情。

    這件事對我的影響很大,我也思考很多事,暑假時讀到楊照的散文集《迷路的詩》,有一篇是寫他和高中死黨在建中如何和代表絕對威權教官對抗的過去,胖子教官在水生池被「蓋布袋」……,如果我在高中最憂鬱的時候讀到這段文字,會不會有種呼吸到新鮮空氣,或是找到知己的感覺,做錯事被處以相當程度的懲罰,做為教育的意義當然是可以,但當年那位禿頭教官的舉動,在我心中無疑是上對下的無形暴力,可惜我不懂得去反抗,我對這世界的認識還是太少,我弄不清楚公理與正義的問題,若是在叢林的社會,施暴者本就該被還以暴力,楊照在書中的記實並不誇大,反而是,大快人心,我想幾乎所有人看到這段都是大呼痛快吧!蔣勳在《孤獨六講》中講到了暴力孤獨,所有人心中都還有生物那攻擊最原始衝動,當我們看到和自己對立的一切被擊垮,都是心下痛快,雖說攻擊人於法是不容許,但楊照那一次的蓋布袋行動確實給了很多人呼吸的風口。

    蔣勳說:「暴力的形成,是經過很繁複的思考的。」

    我很想見見這位「毀壞校譽」的學弟,在一大片撻伐的聲浪中,這些日子他心靈受了多少煎熬和壓力,如果大家只是用社會的「平均水準」,只就這事情的表面來論斷這件事,譴責當事者,那麼這學弟受到的不止是來自上面的懲處,還有那無形的陰影會籠罩之後的人生,他很有理由去恨這個社會,只因這社會看事情的方式,太過膚淺。

    有沒有一種隱形的聲音,它是希望,可以照進無形的陰影?

    高中哪個男生沒有性衝動?沒有的人才是特異罷,既然有需求就必須發洩掉,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先秦陰陽家說過、大禹治水的成功也是因為如此,但是性這個話題卻因為中國人的民族性一直被壓抑,因為羞恥,大家都不說,既然學校不教就得自己摸索,但是一個小小高中生能摸索到什麼?於是,一個又一個純真的靈魂陷溺在日本情色光碟海裡,這也是被禁止的,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所有情慾的出口都被堵塞了……,這樣的惡性循環,難道不離譜?

    那位學弟是正常的男孩,他錯在讓缺德的第三者見到此舉,學妹的出現我認為是枝微末節了,因為學妹的出現讓這起事件有了關於色情的聯想,這下子,就不是單純那位拍攝同學在看這整個事情的發生,而是媒體讓這整個社會都在做一個偷窺者的角色。對待一個小小高中生,難道就該這麼殘忍?

    我還想再讓學弟聽聽那隱性的聲音,那是關於這所在十八尖山腳下學校的泱泱之風。

    諾貝爾獎得主李遠哲是竹中的老學長,高中時代的他當班長時曾帶領同學集體翹課到電影院看電影,這事被校方知道了,李遠哲理論上要受到很嚴厲的懲罰,但他的班導師出面干預,他說:「這些孩子夠成熟,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故事看到這裡,心中產生一股熱流,它緩緩要流到眼眶,這,才是教育,教育不能只是死板僵硬的教條和升學榜單。李遠哲的這個故事廣為流傳,後來他那個班也出了好幾個很了不起的人物供我們這些做學弟的仰望,在當時保守的時代氛圍裡,我想一定也有很多人認為這種事是大逆不道的,李遠哲該被狠狠地修理一頓,如果他那時沒有那麼好的班導師,被沒有人性的教條窮追不捨,會不會台灣就少了一個諾貝爾獎?

    事情過了好幾十年了,有誰還在譴責當年李遠哲帶頭翹課?

    竹中是個有君子之風的學校,雖然過了幾十年一些本質有了轉變,但他那自身散發出的泱泱之風卻讓所有穿過竹中制服的校友緬懷不已,對於這樣的新聞事件,我相信「竹中」不會搶先去責備,而是感同身受地去理解,雖然校內還存在著「必要之惡」,但卻不傷我對母校的信心,這些「必要之惡」自我畢業後就雲淡風輕了,我所掛念著的,是校園裡親切的老師們和吹拂竹嶺的泱泱之風,我這麼懷念著,所有竹中人都是的。

    隱性的聲音,是基於理解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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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大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