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西‧微雨(上) @ SaMoTa

在考期中考前我就不停地在想如何度過這個週末。

最初的方案是自個兒搭飛機到澎湖玩個三天兩夜，因為冬天是澎湖的旅遊淡季，東北季風在平坦的玄武岩上咻咻掃蕩應該是不會有什麼觀光客才是，但和旅行社接洽發現這一趟開銷實在太大，他們希望我可以參與他們的套裝行程，也就是景點和景點跑來跑去，趕三天的場。這不是我想要的方式，我只想要一張來回機票、一台摩托車和閒適的心情度過這個週末而已。

澎湖行就因預算不足取消了。

我也想過跟同學借一台登山車，星期六一大早就騎北宜公路到宜蘭，休息一天再從宜蘭騎北橫(台七線)在羅浮接羅馬公路回到新竹，但期中考一週都在下雨，氣象預報會下到週日，礙於天候，征服北宜和北橫的計畫也被迫取消。

星期四的晚上男宿福利社的阿姨問我知不知道關西的仙草很有名，阿姨知道我是新竹人，她說看到報紙在介紹關西的仙草節，問我可不可以回家順道幫她帶一份仙草給她嘗嘗鮮，聽到她這句話，我心中就浮現了第三個方案。

關西對我而言並不陌生，早在高中那段上山下海的歲月，關西就被我們造訪多次了，沿著一一八縣道經竹北、新埔就會到達關西，腳踏車程約莫一小時，機車四十分鐘可到，我爸星期五聽到我的計畫後，想要開車載我去，因為從家裡到關西的距離對他而言太遠。

當然被我拒絕了。

早上八點送我妹去學校準備校慶化妝遊行的事情，我就出發前往關西，前一晚我就盤算好這一趟的內容，首先，我要探一下那馳名已久的單車聖地─羅馬公路，第二，幫福利社阿姨帶幾包仙草，第三，找一位很特別的人。

不一會我就到達關西鎮，由於關西的觀光產業是這幾年才發展起來，我手邊有的地圖不敷我此行所用，主要還是因為這次旅行的第三個目的，她住在一個連GOOGLE地圖都找不到的地方，她一年前抄給我的地名在市面上所有的地圖裡都找不到，為此，我必須求助於鎮公所。

我沒料到今天並不是上班日，鎮公所裡只有兩個人，我問他們可否給我一張詳細的關西鎮地圖，他們說碰巧發完了，新的地圖還在作業中，問我為了什麼，我說要找一位住在關西的同學，她住在「上林里」，職員一副不肯置信表情看著我，他說那一帶都是荒郊野外，住家極少，如果要找人的話可以給他名字，他可以幫我打給里長問我同學家住在哪。我說不了，因為此行的目的並不是驚擾，我寧可自個兒慢慢地尋找，我向職員討教一下上林里的一些細節，像是主要住家分部區域和里長伯家的位置，拿了一張關西仙草節的DM就走了。

我從關西高中旁的大路口上羅馬公路，這是118縣道的部份，連接新竹縣關西鎮的馬武督和桃園縣復興鄉的羅浮，是台灣單車騎士朝聖的公路之一。我很開心一路上天氣很棒，愈往桃園方向騎愈溫暖，陽光也很大方地露臉了，一路上經過了幾個原住民部落(馬武督、長興、奎輝、高遶、溪口)，在樹影搖曳間看到明媚的大漢溪，心胸頓時開闊，時速維持在五六十，一路賞玩風景，遇到兩三個單車騎士，下午一點我到達公路終點羅浮。

這一路的騎乘讓我察覺一個很有趣的現象，我覺得桃園縣政府對偏遠地區的文化比較積極在建設，在高遶那附近是關西鎮與復興鄉的交界，經過馬武督一帶我只看到左右的圍欄被漆成原住民紅藍白的圖騰樣式，騎到桃園縣境，迎接我的是一位拉滿弓的原住民勇士雕像，途經兩所小學，外觀都十分講究，亮麗濃重的顏色妝點外牆，原本想進去參觀參觀，但看到鐵門上寫著：「進入校園請先至警衛室登記」就做罷了，在關西境內看到一所國小，它是沒有正式的校門的。還有經過復興鄉內的部落，都有很明顯的標誌，例如一個小型公園、一座雕像或石碑，這些擺設可以看見當局的用心，桃園境內的原住民得到資源真的比較多一些。

在羅馬公路要結束那段有座紀念公園，是紀念反抗白色恐怖的樂信‧瓦旦。紀念公園的擺設很特別─一座高三層樓的瞭望台，台下有樂利‧瓦旦的生平簡介，簡介說他父親是抗日的原住民領袖，後來被日本政府勸降，不過交換條件是要讓自己的兒子接受高等教育，於是樂信‧瓦旦成為第一位被日本當局栽培的蕃人，後來他讀到台灣總督府醫學院，畢業後回到故鄉幫助原住民的醫療照護，對原住民的健康觀念貢獻極大。國民政府38年接收台灣，他代表原住民爭取權利，卻被國民黨勢為有叛亂嫌疑，在五十五歲那年被槍決，成為白色恐怖的犧牲者。

這段歷史沒有出現在課本，但我讀得津津有味，其實白色恐怖的犧牲者不知有多少，只不過樂信‧瓦旦的身份有其特殊性，歷經兩個不同的政權，故事情節挺飽滿的，看著看著就掉入歷史的情緒之中，我漸漸可以體會為什麼老一輩的臺灣人真的很痛恨國民黨，算了，不說了。

途中有個溪口部落，有座公園就座落在公路旁邊，公園擺設有瞭望台、超大的竹簍和原住民少女跳舞的雕像，公園很大，但很整齊、乾淨，我看見一株開滿紅花的九重葛，在其他樹中顯得特別突出，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它開滿著花，還有那座活潑生動的雕像，我刻意把少女當做主角，以天空當背景，看起來，少女就好像在天空這個舞台上翩翩起舞，以這麼美好的雕像歡迎外地人，真的很親切！只能說設計者真的很用心。

沿途我遇到美麗的風景多會停下來照相，照遠處雲霧撩繞的山(後來才知道那好像是叫做枕頭山)、原住民住家饒富特色的牆面繪圖，收穫頗豐，不過我發現在這一帶照相有個很大的困難，就是電線太多，無端破壞了畫面的和諧，一方面要躲電線、一方面又要顧及整體性，沿途電塔一座又一座，雖然電塔也算是基礎建設之一，但在拍照的同時，我又想到文明和自然保留的權衡，假如我是在地人，我可真不想要那麼多的電線桿和挖土機。

兩點多回到了關西市區，事前有做功課，關西最有名的仙草在「仙草巷」，他們的仙草膠和仙草膠丁榮獲客委會年度十大伴手禮。走進門就有阿姨親切地招待我，她大略向我介紹一下他們的產品，她說他們的仙草不像外面賣的多是攙太白粉才會變成固態狀，是真材實料的寒天和蒟蒻製成，十四碗的仙草膠質丁等於一碗白飯的熱量，養顏美容兼養身。平常我是不太吃仙草的，在台大歇腳亭喝全家QQ奶茶都請他把仙草改成椰果，不過現在人在仙草重鎮關西，說什麼也要細細品嘗一下頂級的仙草膠丁。

沒有切成小塊狀的叫做「仙草膠磚」，切成小塊狀的叫「仙草膠丁」，兩者都可以直接吃，吃到一半老闆在隔壁桌介紹他們產品，我聽到他說他們的仙草膠丁有個和外面一般仙草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他們的仙草膠丁切成小塊狀後過一下子還是回凝聚在一塊兒，而外面賣的切過後又完全分離了，聽到這段話我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做吃的還有這麼大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