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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搭上放著古典樂的公車是幸運的。猶記第一次碰上古典樂公車是在上學期,某一次的236上。古典樂有什麼了不起?觀察了近兩年的台北大眾交通生態,特別是下班時段的人潮,在車上的人們,只要是坐著的幾乎都在閉目養神,更有甚者兀自皺著眉頭,雖是在半睡半醒間,仍像是做了什麼噩夢般,只差沒有驚叫出來,站者恐怕只剩下抓握拉把的那隻手有力氣吧,他們不盡然閉目養神,但他們的身體似乎習慣了公車搖擺的節奏,加速時腳該往哪兒踏出一步,煞車時又該將身體往哪方向傾斜平衡慣性作用,無不瞭若指掌,因此,就算是下班時刻如同停屍間的公車,這兩年來,我倒從沒看過有人在車上摔跤。

    那次搭上古典樂公車令我印象深刻,人們不再用最後一絲氣力去深鎖眉頭閉目養神,反而是,他們多能張開眼睛,看著窗外的夜色,連體力旺盛的學生也忘記吵鬧聊八卦,公車上所有人都沉浸在這被古典樂渲染的小空間裡,它既不像停屍間,人們仍是如往常搖擺、挪移,只不過音樂的節奏取代了車體的節奏。

    台北的公車在近期新增了幾項配備,除了有些公車上可以聽見舒緩的古典樂外,還有一些公車的拉把上掛有防治性騷擾的口哨,綁帶是紅色的,乍看之下還以為是聖誕節的裝飾品。

    公車上的性騷擾真的很猖獗嗎?搭公車兩年,除了一次在車上遇見兩位中年人因為讓位問題吵架之外,就沒看過其他紛爭了,性騷擾倒是沒有看過。我懷疑這些懸吊著的口哨到底會有多少人使用,亞洲人性格喜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要吹口哨引起全車人的關注,恐怕還需要額外的勇氣,口哨的衛生也令人望之卻步,如果能再補上:「本口哨每日消毒。」或許還能消除人們心中的疙瘩。

    因為公車來得遲些,到了政大我幾乎是飛奔上山,初春令人尷尬的天氣,朝出豔陽晚來風,跑著跑著,被穿著的厚外套悶出一身汗。

    早上出完小皮球的字音字形考卷,想說今天定能給他個「震撼教育」,然後下定決心更努力用功,豈料一問之下,小皮球的回答是:「功課太多,還沒準備完。」

    真是挺麻煩的情況,當下我有點不悅,因為當初是和小皮球共同協調作業的份量,討價還價下待他點頭我才離去,如今卻來個未如期完工,教我這個「工頭」怎生交差?

    既然考卷都出完了,也不能不考,當下我叫小皮球把第二課的字音字形抄寫完成,再發下考卷測驗,小皮球一邊寫,我一邊思考這未如期完工的因應對策。

    最近歐老師推薦我一齣古裝大戲─雍正王朝,只要沒課或是晚上空閒就看,一週下來也看了二十多集。雍正是康熙帝的第四個兒子,為人精明幹練,一心只為朝廷,辦起事來六親不認,十分得康熙帝的倚重。在即位前他曾為康熙辦理追繳國庫欠款的差事,雖說借錢還錢本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在康熙末年朝廷貪污嚴重,從下層官員到朝廷要臣都藉職務之便貪污,能撈多少就撈多少,許多皇子也涉案在身,許多地方官倚仗著背後有皇子或朝廷重臣撐腰,也是百般搜刮民脂民膏,如此下來,再遇上天災人禍,各地鬧起饑荒和動亂就不可避免了。

    一種奇怪的思維傳布開來,就是,只要是大清官員,如果不趁機壓榨人民或是向國庫借款,反倒是「不合時宜」了,貪污變成理所當然,兩袖清風的官反倒被投以異樣眼光,或甚至被眾官排擠。

    康熙視此風不可長,於是委任四阿哥雍正出馬追討國庫欠款,當時雍正講一句話令人印象深刻:「對付頑症須下猛藥。」他限期官員必須在十日之內還清所有借款,無論官階高低,所有人都要還債,風雷厲行之下,連皇子們也措手不及,重臣有的自殺,有的向康熙哭訴……,一時朝野捲起大風波,人人自危。

    結果證明雍正的猛藥有點過量,追比國庫欠款讓許多臣子群起反抗,十日只收回三成,雍正黯然退出,成了徹底的「孤臣」,康熙訓斥雍正的作法有違和諧,於是改成兩年內讓官員們還清欠款。

    我認為打從一開始康熙委雍正以重任時就對他抱有重大期待,這個期待延續到後來讓雍正登上龍椅,雖然追比國庫欠款一事沒有完全成功,但這次教訓讓雍正多了帝王該有的和氣,雍正的猛藥是過量些,貢獻卻是巨大,它很大程度地扭轉貪污的普遍現象,挽回了康熙末期的頹勢,影響不可謂不深遠。

    教小皮球以來,常常會覺得他讀書太辛苦,想說當年讀國文對我並不構成負擔,以為小皮球也能輕易地在國文取得好成績,縱容之下,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的國文成績又倒退回到原點。

    「下猛藥」的想法在我心頭興起,於是我請辭了理化輔導,改成專門指導國文,和小皮球爸媽交代了我的想法,他們也欣然贊同,說我儘管要求小皮球,監督和扮黑臉的問題就交給爸爸和媽媽。

    開學的第三次上課就遇到未如期完工的鬆懈現象,這對實力培養進度是一大傷害,就像康熙末期欠缺監督和約束,朝野上下彼此縱容、沆瀣一氣,才會造成幾乎無可挽回的頹勢,比雍正幸運的是,我沒有牽涉深廣的人情壓力,康熙雖然是追比欠款的指示者,但他和許多大臣也有理由不一的人情牽扯,乃至最後還要拿出自己的「梯己錢」來幫一些昔日功臣還款。

    看著小皮球寫著考卷,我暗想:也該是時候發出我的王牌了。

    今天上的是袁枚的《偷靴》,是新課綱的選文,以前國高中對袁枚此人也沒介紹太多,我對他的認識主要來自高中中國文學史讀物,和大學老師的論文。

    其著作《隨園詩話》不只是本講詩學的書,其中還有許多點醒世人的警句,最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是那首詩:

    痴漢偏騎駿馬走,巧妻常伴拙夫眠。世間多少不平事,不會作天莫作天。

    如果真能理解這首詩的深意,對世間許多不尋常的現象、莫名其妙的變故,就不會以之為怪了。

    看了一下此課選文目的,其中一條是:建立防範的心理。

    由古人寫的文章來警惕今人這個道理,真是非常有趣。科技日新月異,詐騙手法不停翻新,令人防不勝防,一種防範、不輕易相信人的風氣傳了開來,165防詐騙專線因此而設,就連學生也在國中階段以課文明示防範的重要性,有趣之外,難道不是整個社會的問題,想來更應令人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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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大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