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oTa

泳訓隊搭五營的伙，同是新訓中心，這裡的伙食比起905二營實在好太多，餐餐都是雙主菜，西瓜又紅又甜，多到吃不完，心裡暗暗覺得奇怪，同樣多的伙食費，為什麼兩邊煮出來的東西可以差這麼多？江俊廷抬了一桶雞塊出來，還沒擺上配膳台就揀一塊來吃。

「你們快點拿碗來裝雞塊，等到部隊進來就被掃光了！」

打飯班有優先用餐的特權，所有人打完長官桌和自己的餐盤後就坐一圈吃飯，我在江俊廷碗裡還看到滷排骨塊，問他：「你這是去跟隔壁小兵打秋風嗎？」

「不不不，我們自己就有。」

「我剛打菜怎麼沒看到？」

「唉！排骨在青椒那桶下面啦，要翻一下才看得到。」江俊廷說：「小白你這都不知道，太菜囉！」

「真的是太菜了！」我笑說，起身去盛青椒下的排骨肉。

大夥笑成一團，原來懂不懂翻肉也能判斷一個人資不資深哪！

上餐廳的學員不多，因為除了餐廳還有第二種選擇──營站，上營站就不用洗餐盤，每一餐大概只有一半的學員會上餐廳，有些人是折衷主義者，先來餐廳探頭看菜色，再決定要不要上營站，這樣的情景跟步校受訓時一樣，只不過這次的「區仔」不是我，是張敏諭，他會全權負責餐廳裡所有的事。

用完餐後，江俊廷問我們要不要訂飲料。

「這裡是營區耶！可以訂飲料？」賴奕仁問。

「當然可以阿！我之前來泳訓就每天訂！」

「你之前來過了？」這次換我驚訝，「可以重覆來泳訓喔？」

「我之前腳受傷沒有測過，這次當然可以再派我來阿！而且，旅長恨不得每次都送我來泳訓呢！」江俊廷面露得意之色。

「為什麼旅長恨不得送你來？你們旅部連都沒事做嗎？」

「因為我是列管人員阿！」江俊廷笑說：「小白，你還太菜，不了解905的情況，你一定不知道坐你旁邊那位也是列管人員，哈哈！」

我看著旁邊的林寶吉，「寶吉，你是列管人員？」

「別聽江俊廷在那邊屁，這沒什麼好炫耀的。」林寶吉說。

「俊廷，我想問一下什麼是列管人員阿？」我問。

「列管人員的意思就是旅上的頭痛人物，」江俊廷說：「旅長對我們要求只有一個，不要出事，其他我們想怎樣都隨我們便。」

「俊廷你之前是幹了什麼事阿？」

「不要問，知道了你會怕！」江俊廷說：「好啦！小白，晚上我再慢慢跟你講我幹了什麼屌事，今天就交給你幫大家訂飲料，可以嗎？」

「可以。」我說。

泳訓的晚上只有八點半「晚點名」一個行程，其餘時間都讓學員放牛吃草，後來，連晚點名也省略了，我們有一整個晚上的塊狀時間可以做自己的事，我帶書來看，卻發現寢室燈光奇差，所有日光燈管都是「一條式」的，看了一下眼睛就疼，其他學員躺在床上滑手機，我沒帶智慧型手機，不想待在這暗濛濛的寢室，到床底下找布鞋，發現床底下積了好厚一層灰，天哪！這是幾個月灰塵的厚度？這裡的入伍生過得是多爽阿？

我自個兒到營舍外(當然不是朝905方向走去)，夏天的夜晚空氣濕涼，也是種獨游的悠哉閒適，在五營的營部廣場我看到他們擺出「星光電影院」，入伍生就坐在廣場上看電影，原來906這邊已經進步到這樣了，戶外電影院在我們營上絕對不可能發生，這個營的營長肯定是個浪漫的人。

我爬到虎威台上繞圈散步，打電話給江心蘿，想想我和她的關係、和玲玲的關係、她和玲玲的關係，我並不把江心蘿當女友對待(我相信她也不把我當成男友)，也不覺得我現在這個狀態適合交女朋友，軍中的事情已經夠讓我煩了，我心裡騰不出空間給她居住，我們反而比較像是旅程中巧遇的旅人，因為聊得來加上一點點互相喜歡，手牽手旅行這一段路，目前這段路還看不到盡頭。

每天晚上我在虎威台和江心蘿講電話，七點半，我和她道晚安，因為我要去幫大家拿飲料，林寶吉說願意跟我一起去拿，我回到寢室，小聲打斷他和女朋友甜蜜視訊，他換一件運動長褲加件薄外套，我們往三號門走去，我們跟外送約在那裡。

成功嶺三號門是906待命班駐守，一到三號門我們就被擋下來，當班哨長問我們要做什麼，我說拿飲料，他說上面規定這裡不能接收外食，我有點焦急，因為外送的大哥就提著飲料站在三號門外面等我和哨長溝通。

「不能通融一下嗎？」林寶吉問。

「拜託！不要讓我們為難。」哨長說。

「但我們是外單位來這裡泳訓，應該不受這邊管轄吧！」

「我們旅長指示外食一律不准進入營區，對不起，真的沒有辦法，這裡有監視器，請你們體諒一下！」

眼看是沒有通融的空間，我掏出錢想請哨長交給外送的大哥，今天就不喝飲料了，損失都算我的。沒想到這時林寶吉跟哨長說：「哨長，我跟外送的講一下話，這總可以吧！」

「可以，但要我陪同，飲料不准進來！」

「知道啦！」

林寶吉和哨長走到門口，哨長神色緊張，似乎怕林寶吉衝出去，右手緊按警棍，林寶吉和外送大哥說了幾句話，揮手送走他，看他們說話神情，似乎之前就認識，我想起這間在一號門外面的飲料店就是林寶吉提供名片的。

林寶吉走回來，「走吧！」

「去哪？」

「去我車上。」

「飲料怎麼辦？」

「看我的！」

看林寶吉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我心裡先信他一半，跟他走去虎威台，他把車停在那邊，只見一台白色的三菱改裝車，上面貼滿各種龍飛鳳舞的貼紙，成功嶺開改裝車的人很多，但這台大概是整個山頭最挑釁的改裝車吧，車身上好幾條紅色LED發光條，四顆輪胎都會發出刺眼的藍光，林寶吉發動車子同時打開他最愛的死亡金屬，我的心臟跟著他的重低音音響震動，感覺窗外的黑暗也天旋地轉，林寶吉把音量鈕旋到最大，不惜分享死亡金屬給成功嶺的鬼族，他驅車飛快往905而去，這樣高調的行徑令我不安，真怕車行半途遇到不明物體阻路，不明物體有階級，還算是幸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