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摟住玲玲,「玲玲,我懂妳的孤單,我在步校,又何嘗不是聽著其他人在被窩裡熱線,心裡無限地思念妳呢?當兵,就這一年,無法逃避的,妳也說過,這是個過渡期,看,不是又過了一個月了嗎?別再想以前的事了,等我退伍,我們還是可以天天在蒲葵道散步阿。」

玲玲嘆口氣,「我也努力拿『過渡期』來安慰自己,但是,現在我只有一天會回學校上課,其他時間都是在校園外,完完全全是不一樣的環境,複雜的人際關係,每每回來上課,我都強烈感覺到一個時期就要結束了,那天的課,是我連結過去最後的藕絲,我會獨自走到我們常坐的位置自習,然後,再到蒲葵道散散步,想的,都是我們之間的事,越想越是難過......」

「妳想到什麼呢?」

「我想到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一陣沉默,玲玲說的是,就算我退伍後繼續完成大四學業,也不能像過去那樣和玲玲一塊晚自習,一塊在蒲葵道上散步、談心,她的校園時代將要終結,我因為當兵的關係,還能待在校園一年,也許大四能比當兵更常見到玲玲,但說到底,我還是獨自一個人走完我的校園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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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沒有課程,下餐廳後第一件事便是打電話給玲玲,我找出入伍前鄉公所發給我的電話卡,我不想用手機打給玲玲,因為我想要這支智障手機僅屬於軍旅這一年,通訊錄只有當兵認識的人,還會繼續連絡的就轉到新手機的通訊錄,不想聯絡的就讓它留在智障手機裡,留在當兵這個過去式時代。

「喂!請問你是......」電話接通了,是玲玲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疲倦。

「我竟源,現在方便講電話嗎?」

「可以,」玲玲說:「今天早上我打去你們步校......」

「中隊長跟我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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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我帶部隊上餐廳。第一天上餐廳由孫剛仁帶一次給我看,他說之後都要交給我來帶了,同學在餐廳外水泥地排成兩個區隊,兩個區隊每餐輪流先進餐廳,在步校,我們不用像在新訓時喊「親愛精誠!」人員到齊,值星官講一下下午起床集合時間就放部隊進去用餐了。

「第一區隊先進去拿餐盤!」我說。

我是武管班(武器管理班)一份子,屬於第二區隊,等第一區隊人員全部進去後,我們也依序進入,在步校吃飯需自備筷子,碗盤從保溫消毒櫃拿就可以了,第一天我就發現很多碗盤油膩膩的,需要挑揀一下才不會拿到太惡心的餐具,我幫同班的羅時瞱和林彥修拿了乾淨的碗盤。

「彥修,這你的,」我說:「咦,老羅人嘞?」

「第一區隊進去,他就直接走去營站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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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部隊帶到六百公尺外的「生十一」教室,一路上,不停地讓部隊答數、唱軍歌,答數情況還好,但是唱軍歌時,有些人沒聽過,還得更換再更換,總言之,來自全國新訓中心的軍歌交集只有那兩首──「我有一支槍」和「英雄好漢在一班」。

「一二、一二,夜色茫茫、星月無光,一二一二,預備唱!」我喊道,打算給部隊唱我最喜歡的「夜襲」。

「區仔(由於我是實習區隊長,有些同學會叫我「區仔」,台語聽起來像是「哭ㄟ」),這首沒教過啦!喀歌喀歌!」

說話的是胡居仁,來自官田新訓中心的教育班長,我覺得他真的很特別,部隊在行進時,列子裡的人不應該跟帶隊者對話的,如果不會唱,帶隊者聽了幾句就會知道,毋需事前反應,況且,他不會唱,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唱哪。

我還是妥協了,整路都給他們精神答數和我有一支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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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彥修、我和其他來自成功嶺的人都舉起手。

「再問一次,有沒有人自願?自願的我有賞,」孫剛仁說:「如果我指定,那就只能摸摸鼻子當實習區隊長喔!」

孫剛仁這話說得我心癢癢地,從他開始講話以來,我逐漸卸下心頭的防衛,我想這跟他的長相有點關係,孫剛仁長得有點原始,像是歷史課本上還原過後的周口店北京人,他頸子上帶了條金項鍊,又粗又亮,和他黝黑的肌膚成強烈對比,他講話不疾不徐,臉上沒什麼表情變化,那是因為剛毅,而不是隱瞞心機的淡定。

他的原始臉孔讓我想到卓飛虹士官長,還有信守諾言的庄腳大哥,我有預感他的身上也有豐富的寶藏。

關於當個合格教育班長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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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離開成功嶺的這一天。

遊覽車沿著平常我們走去副供站的路線行駛,想當初,我從三號門進來成功嶺新訓,今天,也是搭著遊覽車,卻是要離開成功嶺了,我想起一個月前,阿德和傑哥他們拎著塞滿的黃埔大背包,離開成功嶺到全國各個地方,眼中所見,也是這些不斷倒退的樹,回憶和想像一搭上線,才真的覺得完成了「新訓」這件事。

進來成功嶺至今,已經六十三天了,軍旅生涯過了五分之一,有傑哥和阿德他們的日子,我們每天都在推開成功嶺的迷霧,這個大家暱稱的「陰間」,不再那麼可怕了,直到他們一走,因為身份的轉換,濃霧再度密聚,這一個月,我活在權力結構的間隙裡,眾多新想法,像是士官長的人性動物論、教育班長心法、學弟的樣子、幹部的樣子……,不但沒有開啟我對軍中世界的認識,相反地,我常處在矛盾的意念搖擺間,雖說這一個月幹部們叫作「銜接教育」,我卻沒因此被教育成稱職的教育班長,也許他們覺得到步校總會學的,何必再多教一次呢,到頭來,我只看清一件事,那就是連上的權力結構。

我在這一個月嘗到了學長學弟制的滋味,在進來之前,學長學弟制常是被人詬病的軍中陋習,也因此我會認為,只有軍中會發生學長欺負學弟這種事,「學長學弟制」等同是軍中的特產,但再看清連上權力結構後,我的觀念改了,學長學弟制不僅僅是軍中的問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可能發生這種問題。

軍中的問題,就是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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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幹部們看待新兵彷彿是帶原幾百種病毒的生物,避之唯恐不及,對他們的態度總歸一個字──「兇」。

這樣的態度和上頭長官有一脈相承的關係,那是在我銜接教育最後一次離營宣教,我們在自強台聽旅部參謀主任(905四大巨頭之一,三顆梅花的上校,簡稱「旅參」)講話,那時,步一營接訓2191梯義務役新兵,旅參講話,新兵耐不住休假的興奮,也在台下交頭接耳,旅參看到這種情況,停下離宣的官腔官調,開始斥責一營的幹部。

「身為新訓旅的幹部,不教好自己的新兵,就是瀆職!不把軍人身份當一回事!在我那個年代,長官講話,新兵敢在下面祟動、交頭接耳,幹部接下來一個月都出基本教練!」旅參頓了頓,似乎是被氣到忘記要講什麼了,我不太喜歡老一輩的軍人提自己那個年代如何如何,因為每個時代有各自的風氣,並非愈野蠻就愈光榮,愈刻苦就愈值得拿來說嘴。

「我告訴你們,」旅參接著說,「在幹部眼裡,新兵不是人,新兵就是老鼠,而且是過街老鼠,再怎樣教訓他們都不過份,我們身在第一線,之後他們都是要分到全國各單位的,所以,務必要教導這些由民轉兵的阿兵哥軍中規矩,軍中是有紀律的,軍中不是他家,違犯紀律就該教訓他們。」

我在台下聽得心驚膽顫,若是哪家電視台的SNG車停在自強台,旅參的這番講話肯定成為明天報紙頭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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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週,我幾乎是掐著你們脖子、拖著你們前進,」卓飛虹繼續説:「目的就是要讓你們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老大,種下深深的恐懼。」

「士官長,我一直想不透為什麼在第三天要讓所有人全副武裝罰站到就寢?」

「沒有為什麼,」邢靖元這時插嘴:「士官長故意的。」

「故意的?」

「嘿嘿,確實是,」卓飛虹說:「那段時間大家的假積很多,放不完,但又有接兵哪,所以我就跟連長說讓大家都外散宿,我一個人在連上看兵就夠了,就我一個人看你們一百五十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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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一個坐在部隊後方的新兵好奇邢靖元在搞什麼花樣,把頭探了過來,我覺得邢靖元也真是奇怪,為什麼偏選在部隊上課場地附近做木工?沙輪機聲音那麼大,肯定會影響勞排上課,坐在後面的新兵注意力也會被沙輪機分散。

由於近日磁場和邢靖元嚴重相抗,索性不問了。

「學長,那我過去找士官長了!」

「快去吧。」

我往711集合場走去,我對方位沒有概念,只記得711集合場有一邊緊挨著樹林,大概那邊就是正北方吧,樹林不大,從電鋸引擎的聲響我輕易找到正在施工的士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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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完運動服裝(我特別穿上迷彩上衣,希望能撞見邢靖元),我去營辦室找王文轍,他坐在一台被紙山包圍的電腦桌,不停地騷頭,很難得看到他苦惱的樣子。

「學長,勞排要我來問你有沒有要幫忙的?」

「竟源,你來真是太好了!」王文轍說:「你知道昨天我幾點才睡嗎?三點,死賊禿......連長,你不要亂學我叫,他要我明天2100以前把新兵基本資料全部KEY完,是想殺死誰阿?」

我想到接訓前的課前會議王文轍比中指罵連長死賊禿的情景,大笑,「我不會叫連長死賊禿的,學長你先去休息一下,你KEY到哪,我接著KEY。」

「學弟你人真是太好了,喂!我問你喔,我聽說你被邢靖元刁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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