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成功嶺上 (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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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俊廷的綽號扯到905讓我很窘,大家知道我跟他都是從905來的,直覺地問我他跑去哪了,但我不是他的監護人,雙手一攤說不知道,江俊廷讓905蒙羞還不止於此,賴奕仁在洗碗時跟我們說江俊廷跟他借錢買菸,每次都說明天還,晚上時間那麼多,江俊廷都是賴在床上打手機遊戲,沒見過他去提款機提錢。

第四天早上,江俊廷除了故技重施,跟張敏諭報備頭疼不參加早點名,上課前的集合他也沒到,問去哪了,張敏諭說他直接到906醫務所報到,當天他就拿著醫務所開的頭痛證明坐在岸上,不時走到泳池外抽菸,大家在水裡暗酸江俊廷「嘴洨」,「看到水就躲,看到菸精神都來了。」大概是軍人都有堅忍的品質,大家嘴上說說,面對江俊廷仍是和眉善目。

中午張敏諭提早帶走打飯班,他跟回營舍後又消失不見,張敏諭當然也發現這件事,笑著問我:

「小白,你們家的屁孩人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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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寶吉把車開到一號門,他搖下車窗,當班哨長提著簿冊跑過來。

「林、寶、吉,這麼晚開車去哪爽?」

「出去兜個風。」

這時,哨長對荷槍的哨兵打個手勢,哨兵按下按鍵,鐵門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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泳訓隊搭五營的伙,同是新訓中心,這裡的伙食比起905二營實在好太多,餐餐都是雙主菜,西瓜又紅又甜,多到吃不完,心裡暗暗覺得奇怪,同樣多的伙食費,為什麼兩邊煮出來的東西可以差這麼多?江俊廷抬了一桶雞塊出來,還沒擺上配膳台就揀一塊來吃。

「你們快點拿碗來裝雞塊,等到部隊進來就被掃光了!」

打飯班有優先用餐的特權,所有人打完長官桌和自己的餐盤後就坐一圈吃飯,我在江俊廷碗裡還看到滷排骨塊,問他:「你這是去跟隔壁小兵打秋風嗎?」

「不不不,我們自己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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泳訓在906旅的泳池舉行,受訓學員來自中部地區的單位,受訓期間,我們住在906旅的五營三連。

雖然906就在905隔壁,我只有在拖菜時才會經過906的地盤,906的地勢很特別,我猜在國軍入住這以前,這裡是一片四十五度傾斜的大斜坡,設計者把它開墾成三個梯級,最上面第一級是虎威台,第二級是阿兵哥住的營舍,第三級是餐廳,906的柏油路主幹道在第二級,平常我們都是以俯瞰的角度看餐廳,它就像是在低窪地帶的集水裝置,幸好受訓這一個禮拜天天晴朗,我是打飯班成員,真不敢想像把飯菜從伙伴抬上營舍是怎樣的狀況。

906也是新訓單位,住我們樓下都是光頭入伍生,他們穿迷彩服,我們穿運動服,老實說,泳訓學員在這環境中的處境非常詭異,除了服裝不同外,一天二十四小時,我們只有起床和上餐廳跟從營區作息,其餘時間都在泳池上課,不然,就是在寢室裡爽,因為都穿運動服,不知道彼此的階級(只有中坑新訓中心來的幹部會在運動服上繡階級),相處起來比較輕鬆,和周遭環境兩相對照,我們的腳步更輕盈些,我們是一支沒有階級的部隊。

泳訓一開始就讓所有人測五十公尺,不限姿勢,游過五十公尺的人領一頂藍帽,二十五到五十公尺間踩地領黃帽,游不過二十五公尺領紅帽,紅帽和黃帽學員由教練統一教學,藍帽學員不用上課,一下水先游一千公尺,之後就是自己的時間,測驗下來,有一半的人是藍帽組,我也是其中一員,也就是說,這次泳訓一開始就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合格率,教練只要努力把剩下一半學員教到能游完五十公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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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後,我和莊成榮做自己的事,我窩在看護椅上寫考古題,寫了一段就看《車輪下》,我發現書裡有幾道新畫上的鉛筆跡,應該是野狼哥畫的吧,追逐那些鉛筆線和批注成為我閱讀另種樂趣,莊成榮推著點滴架跑去交誼廳看電視,一個多小時就回房了,洗個澡,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看手錶也差不多是部隊就寢時間,我把書和筆收一收,打開室內的夜燈。

「成龍,你在想什麼?」這幾天和莊成榮朝夕相處,他說他綽號叫「成龍」,於是,我不再叫他洞三三或是小兵,而是像朋友那樣叫他成龍。

「想同學們今天在鑑測,我不能跟他們一起鑑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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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看護的入伍生叫做莊成榮,花蓮孩子,他因為休假時跑去溪邊抓魚,被不知明水生動物螫到大腿,大腿細菌感染,大塊面積沒有知覺,除了右大腿之外(據我目測,他的右大腿沒啥異樣,只比左大腿腫一些些),其餘一切正常,意識清楚,能對談,還認得出我是他的班長。

大家都說看護是爽缺,其實看護爽不爽還是要看病人的狀況,像是這位莊成榮行走坐臥都正常,我可以大方地在看護床上做自己的事,他的左手被繫在床邊的點滴架上,出入廁所都要推點滴架,這是唯一比較不方便的地方,如果遇到大小號無法自己來的入伍生,萬能的班長就要捲起袖子去把屎把尿,因為部隊沒有錢讓你請專業看護。莊成榮沒有訂醫院的營養餐點(訂餐需要額外加收費用,並且我們都知道醫院的餐口味太清淡,比起成功嶺尚且不如),因此,幫他跑腿買吃的就是我這看護唯一的工作。

綜合來看,這次當看護算是很爽的。

803對面有一條商店街,主要都是賣吃的和醫療用品,病患的外食需求都在這裡解決,我出來幫莊成榮買午餐,離開前還問他要不要喝700西西手搖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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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軍軍歌接著登場是國旗歌,眾人繼續揮舞小國旗,這時,我聽到有人在大吼:

「蔣介石!殺人魔!蔣介石!殺人魔!蔣介石!殺人魔!......」

我和身旁的入伍生把目光移到聲音的來源,大吼「蔣介石!殺人魔!」的竟然是野狼哥,他直接站到沙發椅上對著舞台大喊,康勇太也聽到了,對著野狼哥大罵:

「駱羽松!你給我坐下!坐下!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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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站兩兩兩四安全,和前一班安全接哨,這時,鍾易德從營輔導長室走出來,笑臉吟吟地,我從來沒看過他笑得如此燦爛,問:「學長,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

「我終於可以調單位啦!」

「調去哪?」

「中坑,離我家開車只要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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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是入伍生盥洗的時間,一二三寢輪流下去洗澡,洗完澡的就做打掃工作和打電話,幹部們知道入伍生好逸惡勞,分頭下去巡邏有沒有人偷懶聚在寢室聊天,短短十分鐘就給我收到八張識別證,我把識別證交到中央值日桌,阮先健就拿著麥克風坐在值日桌指揮入伍生動作。

「注意!」阮先健說。

「注意!」入伍生複誦,所有人停止手邊動作。

「注意!注意還動什麼動阿!......今天有送洗迷彩服,把你的迷彩服用布條綁好、綁緊,寫上你的號碼,丟到樓梯口的洗衣籃,有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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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禮拜,我們的餐廳借給隔壁的三營接訓今年第三梯志願役女兵,也就是未來一週我們都要在連上中山室用餐。為此,打飯班要比平常早二十分鐘下去作業,把飯菜從伙房推推車運到後棟,再抬上樓發配給同學。我不了解把自己營上餐廳借給別人布置接訓會場是什麼概念,在我心中,軍中就是一板一眼的地方,物有定位,事有定規,餐廳本來就是自己營上的人用餐的地方,現在連餐廳都不餐廳了,光憑某些長官關起門來協商就借給別人。

鍾易德說,「你永遠別想搞懂上面的人的腦袋。」這句話說明底層幹部看待上層決定的無奈心情,軍中愛講規定規矩,但在許多事務上卻無規矩可行,是啦,沒有人會想為「餐廳使用條例」這種東西傷腦筋,此時,長官的話取代規矩,我不甘心像鍾易德那樣無奈,任人擺布,我相信上面的人的腦袋還是人的腦袋,它們都是有理可循,這是我當兵訓練判斷力的方式,常常我在推敲中找到輕率的裁決、邏輯的罅隙,這時,長官的階級分崩離析,知道他們的腦袋對不上他們的階級常能給我一種安慰,彷彿我是這扭曲的價值系統裡少數清醒的人,我仍是一邊服從上面的指令做事,一邊想著要用什麼樣的心態應對這樣的世界。

餐廳都不餐廳了,還期盼長官能是長官嗎?

我領著打飯班推飯菜回連上,他們下去配膳,我在樓下監督一個入伍生分配各桌熱湯(一週前有個入伍生因為打翻熱湯燙傷腳指,瞬間腫得跟象皮病一樣,慘不忍睹,楊柏樺特別叮囑帶打飯班的班長要留心最接近熱湯的入伍生),各桌派代表下來領湯鍋,我在後面大喊:「小心走路,看前面!不要講話!」十五桌都發配完後,我上樓跟幹部一塊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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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選兵作業。

志願役的選兵和義務役不同,義務役選兵俗稱「小選」,各單位的長官來新訓中心挑人(主要是挑幹部,像是當初我落選的裝甲單位戰車士),被選到的人就不用參加最後的大抽籤(俗稱「大抽」);反觀志願役,在入伍前就選好了單位,各單位有許多駐地,入伍生結訓前就抽服役地點。今日的節目是選兵作業,名稱上說選兵,其實是各單位的長官來到成功嶺給入伍生講話,講下部隊後的福利、勤務、生涯規畫,長官都知道比起下部隊,新訓生活會比較辛苦,因此,選兵作業也有長官對入伍生「心戰喊話」的意義。

洞八洞洞,我集合連上「空軍憲兵」的入伍生,等下空軍憲兵的長官和招募員會在營上訓管室(訓練管制室,通常是長官開會的地方)跟他們講話。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獨當一面地面對這梯阿兵哥吧,平常只是帶上廁所、帶打飯班,「監視」性質居多,也不會主動跟他們交談,名字和臉對得上的不超過五個,這次我要把他們帶到訓管室,陪著聽長官講話,然後再把他們帶回連上交還給值星官潘勁凱,我跟潘勁凱說面對入伍生我會有點焦慮,因為不知道怎麼去兇他們。

「我知道你不懂怎麼修理入伍生,但是,連上幹部不夠,你把他們帶去訓管室再帶回來,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吧!」潘勁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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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訓連隊平常除了要輪值營上安全士官,還要軋自己連上的值日,這等同於原本數量的幹部要多出四班夜哨,通常我們站值日時不像站安全那樣拘束,因為位置在三樓,咬定查哨官不會爬上來督導,所以,我通常把夜間上廁所的登記簿冊擺在值日桌上,寫張「暫時離開」的紙條,然後躲進旁邊的休閒室沙發睡到下哨,彭啟賢和阮先健則是連整齊服裝都懶得換,輪到他們站值日直接到值日桌簽個名,再走回房間繼續睡。

問我為什麼不跟他們一樣簽個名直接下哨?因為我經歷過新訓的紅衣小女孩鬼故事,隱隱然覺得成功嶺晚上特別容易出事,如果哪天小兵上廁所被紅衣小女孩盯上了,在走廊哀嚎奔跑,我從休閒室衝出來或許還來得及救他一命,因此,每次我進休閒室摸魚,絕對會把右手擱在腰際的警棍上。

最近不知怎地,查哨官比較勤勞地爬上三樓看連上入伍生的就寢狀況,彭啟賢和阮先健各領一次「衛哨失職」的警告,因此,楊柏樺幾次嚴格要求我們比照安全標準站值日,但連上幹部就那麼多,值日不能補休,幾次「真槍實彈」下來,所有幹部都累垮了,彭啟賢抗議他買菸的開銷暴增,因為要靠抽菸來提神,平常精力充沛的小卓好幾次在野外出操時打瞌睡,楊柏樺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趕緊向康勇太求救。

營部討論的結果是,基於公平原則,三連還是要輪值安全士官,連上值日照舊,但會請各連派幹部支援我們接訓,於是,就在這梯入伍生進來第三個禮拜,連上多了兩個支援的幹部──兵器連的陳乃德和一連的廖采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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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燈亮,後方車潮追了上來,一台賓士轎車超過我們,向前加速,經過四五個紅綠燈,終於被第六個紅燈攔了下來,我們一路都維持在領先群地位,快接近第六個紅燈,野狼哥突然降低速檔,我整個人像被吸盤像後吸一般,野狼靠著中轉速扭力自行前進,距離紅燈三公尺左右,紅燈讀秒還剩三秒,野狼哥踩進高速檔,轉油門脫離車陣。

「學長,為什麼你剛接近紅綠燈要轉低速檔?」我問,因為如果是我的話,就會直接騎到前面等紅燈。

「因為我騎的是野狼阿,」野狼哥說:「檔車最忌諱停下來這件事,你自己騎雲豹也知道,停下來就要打回空檔,再起步,所以我騎車的原則就是,雙腳不要落地。」

「這樣不會很危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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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吐,江心蘿臉上的微笑仍持續著,我把它們全部認定成是會心的微笑,就像是好久好久以前,我坐在玲玲對面和她講新訓的事,還有我如何地思念她。

我一直講到下午五點,離開咖啡店前,江心蘿拉著我的手,搖著搖著。

「班長,下次什麼時候來?」

「看下次什麼時候洽公囉,」我說:「今天謝謝妳,真可惜,我不是你當兵時的班長,不然我一定會很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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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這是你的,黑咖啡,這是我自己做的大理石麵包。」江心蘿說,把咖啡和大理石麵包擺在桌上,又再回去吧台拿她自己的飲品,看上面有奶泡,應該是拿鐵吧。

我真想跟她說我比較喜歡喝拿鐵的,但想想我一停完車就讓她抓著手擺布,這小兵,不,她已經退訓了我不能叫她小兵,這江心蘿竟然連菜單都沒給我就要我坐下來,黑咖啡就黑咖啡吧,憋口氣也喝得完,就看她能把我擺布到什麼田地,想到這裡,我竟然有點期待這田中央的咖啡店能變出讓我掉下巴的新花樣。

江心蘿眉開眼笑地看著我卻不說話,我被看得有點害羞,把視線從咖啡移到桌上的盆栽,我決定由我這打破沉默。

「這是什麼植物阿?」我問,鼻子湊上去嗅聞,土壤表層覆上一層咖啡渣,氣味比我杯裡的咖啡還要濃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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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些督導和長官成天拿這種禮物送來送去?」

「當然,你想嘛,軍人有幾個錢?送禮收賄都是法令所不容的,」野狼哥說:「但他們知道送這種『人情的禮物』,這種禮物沒有標定的價值,在我看來,它只保證了一件事,保證日後你也會還禮,還我人情的禮物。」

「這是個禮尚往來的社會......」我喃喃自語,幾乎不敢相信我剛聽到的事。

「禮尚往來嘛......,太文明了,說難聽一點,」野狼哥笑說:「就是歐陽脩說的,上下交相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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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員紮完裝,看一下時間,七點十五分,早五查時間過了,噢,幸好這禮拜是營輔導長留守,營輔導長是好好先生,譚俊銘打手機跟他說一下戰備週大家都很辛苦,早五查就省了吧,營輔導長一定是答應了,這時,譚俊銘收斂他的怒容,跟戰備部隊說:

「所有人架槍、置裝!張排,管制到所有人的行蹤,督導來馬上跟我回報。」

說完,譚俊銘也迅速脫下他身上的裝備,整齊地疊在講台上,再吩咐張排一些事情,走出中山室,留在中山室裡的人全副武裝還沒穿熱,都卸下來疊在地上,我沒有卸裝,因為等下我要站槍彈哨。

「各位先別離開,聽到我這邊!」張排說:「今天早上課程是CPR,早上很有可能會有督導,大家手機保持開機,不要督導來聯絡不上人......各連槍彈哨到我這邊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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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行政做了三個月竟然不會這招『剪剪貼貼』喔?」鍾易德困惑地說:「看來阮先健那小子隨隨便便亂交接,唉,三連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是虛情假意。」

這時,安官桌上的電話響了。

「這裡是二營安全,長官好,上士鍾易德,很高興為您服務。……喔,是連長,……嗯,好,好,好……」

鍾易德好了一陣,掛上電話,「連長跟你說什麼?」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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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新兵在餐廳抽血,我看到曹弘青右手從口袋掏出電子菸往廁所走去,立刻把他拖到前棟側邊水溝蓋,那邊地形隱蔽,比較好講話。

「學長,快退了吧?」我說,給曹弘青點了一支菸,他接去,「快退了吧」或是「還有多久?」都是義務役互相認識的發語詞,可以在無形間增加親密感,我相信曹弘青一定懂。

「剩一個月再多一點,你呢?」

「還沒破百,」我說:「學長,聽阮先健說你剛從待命班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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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部們火力全開,這就是新訓一開始繃緊的狀態,我嘆了一口氣,悄悄地走回寢室換裝,自知離那樣的心態還好遠、好遠,也不願想要怎樣準備自己才能成為合格的教育班長,還是當個平凡的行政士吧,洽公、算錢、辦餉,離阿兵哥遠遠的,就這樣到退伍。

 

早上,潘勁凱讓我帶打飯班,說打飯班第一天給阮先健「刁」過了,他們自己會作業,只要看著他們,不要亂,盯緊徹收的時間就好。

「不要忘記我跟你說過的默契。」潘勁凱再次叮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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