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時會回到豐原阿嬤家,對我而言回台中不只是陪伴他們、和他們說話、排解他們的寂寞而已,除此之外,也是對心靈的一項修煉。
我住在我爸以前三樓的房間,五年前和我爸合力把它重新粉刷,把舊的鐵製書架搬到賣鐵場,把早已被塵埃淹沒的舊書(它們多已不合時宜)資源回收,一番整理之下,整個房間似乎是比較乾淨明亮了,但在我幾次回台中宿夜之後,我察覺偌大的空間中似乎蓄養著一隻孤獨的獸,它百無聊賴地四處遊走,吸食凡有精氣神之人類的心靈,唯有把人類的精氣神吞噬殆盡,至其四肢癱軟在微有霉味的床上方停止其無止盡的巡狩。
這隻孤獨的獸何來?我思想。
阿公在三年前腳踝動了個大手術之後,就不喜歡四處走動了,並非因其沒有行動的能力,而是躺姿對他而言才是最佳的存在姿勢(對我們一般人而言是,對他這年輕從事超量勞力的人更是),每次回台中一進門就看到他躺臥在竹板之上,裹著那件紅色的毛毯,習慣的溫度自讓他不輕易讓毛毯被洗衣機洗滌,它們靜靜散發一股類似街頭的臊味,每次和阿公聊完天,待其睏了,闔眼,我心底總有隱隱的不安,我知道這種太靜止的舒適絕對會從外而內地讓一個健康的靈魂漸漸壞死。
上個月阿公被發現有輕微中風跡象。聽到當下我感嘆,惡靈的腳步終究抓到這只如同死水的靈魂,牢牢將其抱住欲啃噬至其元氣耗盡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