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成功嶺上 (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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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停地忙碌到休假前一刻,我承諾勞排的「兇」,只是把表情繃緊一些,我發現勞排跟卓飛虹一樣,看待新兵都像看待動物一樣,什麼趕雞趕鴨的,可惜,這些新兵剃了頭毛長得還是很像「人」,要我像對待動物那樣,短期內,我還無法說服自己做到。為了不拖到勞排的時間,我不太管隊伍如何變形如被沖散的即溶奶粉,我不教他們什麼是「路」什麼是「班」,也不引導他們跟我口令對腳步。

我希望快點結束這一天。

我坐在床上整理行李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新兵都被集中在中山室寫資料,由勞排一人看著,其餘幹部不是上營站買晚餐,就是各自忙業務,只有我和方家佑星期五放夭八(1800)假。

「辛苦你們了,休假去吧!」勞排說:「準時收假,注意安全,我先去看新兵了!」

我和方家佑說好,各自回到寢室換裝收行李,我癱在床上,想著今天發生的事,這才是新兵轉換成幹部的陣痛吧,我想要尊重新兵的同時,無法達成幹部們的期待,這之間,肯定有什麼觀念需要修正,需要重新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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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檢完,勞排打算同步進行理髮和上營站,理髮那邊由邢靖元和王文轍主導,我和方家佑輪流帶新兵上營站買日用品,再把他們從營站帶回集合場旁的樹下理髮。

「三班和四班聽到排長這邊,」勞排對三班和四班新兵說:「東西放在原地,貴重物品帶在身上,到我手指方向找葉竟源班長!」

我向三班和四班新兵使個眼神,他們愣愣地走了過來,嚴格來說,我還沒受訓掛階,還不能叫「葉竟源班長」,我還只是二兵,照理說二兵不能帶兵,但因為人力不足,加上樹立威信的緣故,幹部們都叫我葉竟源班長,我也悶不吭聲地認了,在新兵面前,我還是會自稱是班長。

「三班和四班新兵,在我面前成四個班排好,」這是我第一次對新兵發號施令,都是前一晚上臨時想的,「橫的叫作『班』,直的叫作『路』,懂嗎?」

沒有人回答我,每個人都愣在原地,當下我真領悟到頭髮理光智商掉一半的道理,不懂可以問嘛,難道我會吃了你嗎?我努力在他們面前比手畫腳解釋「路」和「班」的差異,一邊口頭誘導他們排成我想要的方隊,被我點到的新兵彷彿屁股很重,移動個幾步又遲疑在原地了,最後,我放棄了,直接用手把他們「拎」到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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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拖個菜摸那麼久阿?」勞排面露不耐,問。

「報告排長,今天的菜量比平常多!」

「再怎麼多,十點以前還是可以結束阿!連上很缺幹部,以後跟伙房兵講一下不要拖到你們時間,」勞排說:「今天哪個伙房兵帶隊?」

「張家傑。」

「好吧,他就算了。」勞排搖搖頭,「還記得昨天晚上我分派給你的任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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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課前會議在休閒室,除了士官長例行免留宿,所有幹部都到了,就連外散宿人員也提早收假,休閒室裡瀰漫濃濃的炸雞排味和九層塔味,「吃啦學弟!」王文轍遞給我一塊雞排,笑說:「接下來日子就累了,比戒菸還難受。」

我接下王文轍的好意,啃著雞排,大家都在等連長來主持課前,幹部們一邊閒談,談誰誰誰最近要結婚了,誰又要去受士高班,誰又晉升了,這些話題我都插不上嘴,但在眾多交談中,我聽到我感興趣的,我看到久違不見的方家佑,老查問他關於洞拐六的事情。

「學弟,去八夭八當看護爽吧?」

「很清閒呀,比在連上閒多了。」

我問:「學長,洞拐六最後有下部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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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跑來當兵阿?」這是老查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平直,有點驚人,他在檢整新兵的小帽,眼睛沒瞧我,但我知道他在跟我講話。

「當兵不是國民應盡義務嗎?」我說,又摺完一件33號的迷彩服。

「喔!你是義務役的阿!」

老查檢整完小帽,又接著檢整鋼杯和皮帶,所謂「接訓前準備」就是這樣,我們把中山室所有桌子排成大大的ㄇ字形,第一站套量膠鞋,一座膠鞋小山,第二站領襪子和內褲,一籃襪子和一籃內褲,第三站領迷彩服,共五種尺寸,五座小山,都是幹部親手摺出來的,還切邊疊放,那是老查囑咐的,我說新兵根本不會注意到,更不會感激,他說沒關係,切邊就對了。

一座又一座經理裝備的小山,耗去我們好幾天準備,有時某種尺寸的裝備不夠,老查還要去別連調度,或是由成功嶺聯合庫房配給,那時,他就要開著他的紅色小轎車到聯合庫房拖裝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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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卓飛虹談笑風生,一股親近感油然升起,我放下我對「學長」的戒備心態,問卓飛虹:「士官長,我想問個問題。」

「嗯,你問。」

「為什麼士官團教育要上這種沒有人要聽的東西阿?」

卓飛虹做出一個嚴肅的臉色,示意我小聲,「別講那麼大聲,你說的對,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把大家集合起來浪費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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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節目是「士官團教育」,安全廣播說,「請五營所有士官幹部至餐廳集合。」雖然我不是士官,但邢靖元可能認為我一個二兵待在連上會有危安疑慮,「你受訓完也是士官,跟著學長們一起去士官團教育。」我也跟著集合過去餐廳了。

餐廳已經布置就緒,大投影幕拉下,主課的教官是二連的士官長,看樣子他打算用投影片來上課,想到軍人使用科技產品總讓我感到有點不習慣,這也禁、那也禁,這也不准錄影,那也不准拍,投影片教學在我對軍隊的想像中可能太前衛了,不是野戰講桌和移動式白板就解決一切了嗎?

我左顧右盼,我們連上也才來一半的士官罷,李承翰學長業務多,沒來,王文轍學長今天好像坐軍卡出去營外(出營外車),沒來,咦,怎麼連邢靖元自己也沒有來,士官團教育是講假的嗎?來的人只有幾個業務比較少的學長、我和卓飛虹士官長。

二連士官長把紙發給各桌,一張是簽到冊,一張是今天課程的投影片內容,另一張的標題寫著「軍隊教學法課後評量」,竟然是一張考卷,我心裡覺得奇怪,怎麼還沒上課考卷就先發下來了呢?

課程開始,二連士官長秀出第一張投影片,「我們今天要上的是軍隊教學法中的五段九法......,首先,五段的第一階段是『預備』,以問答的方式,使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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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完皮鞋後,我不敢在寢室多逗留,畢竟邢靖元擔任值星官,坐鎮在連上,似乎在休閒室裡護貝生活公約什麼的,待久了,他肯定會晃到二小寢敲門,「要多久?還要多久?」我猜,那時我又要進入認同錯亂的漩渦之中。

到底我是幹部還是新兵阿?

我走經休閒室跟邢靖元報備說要去伙房幫廚了,去吧,他說,兩眼直直看著護貝紙,不瞧我一眼,我直接下樓,往餐廳走去。

這是我第一次進伙房,新訓時只有打飯班抬菜時才會和伙房兵接觸,前幾天拖菜遇過一個「堆大宗很拿手」的伙房兵,至於其他伙房兵是不是好相處的角色,未知,不知道伙房跟連長室有沒一樣多的臭規矩,進去前要敲兩下門喊「二兵葉竟源報告」,我在伙房玻璃門外探頭,是要大力敲門,還是直接進去呢?

正在思索著,一個穿廚士服的人走過來,是上次拖菜遇到的那個伙房兵,他幫我把門開了,「門沒有鎖,直接進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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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幹部身份第一次收假,義務役規定2100前必須在安官桌簽完名,我七點五十五分便抵達成功站,走到成功嶺外的便利商店,也才八點十分。

「就在這裡坐一下吧!」

從新兵轉成幹部身份並沒有讓我收假的心態變得更豁達,我仍是貪婪地把握最後一刻的自由時光,走進超商,我不渴,也不餓,自從同袍下部隊之後,連上的飲料販賣機我都可以自行使用,不必再跟班長報備,也不用擔心太晚去投飲料會買不到最夯的西瓜牛乳,要多少,有多少,就算西瓜牛乳沒了,跟值星官學長報備一聲,也能走去兩百公尺外的營站買。

這樣身份的轉變,我獲得了一些自由,也失去了一些足以代表自由的象徵物,比方說,西瓜牛乳,我在超商裡來回走動,希望找到營區裡沒有賣的東西,在我簡單的分類裡,營區外的超商減去營區內的超商,等同自由的衍生物。

進去成功嶺前,我喝一罐葡萄口味的啤酒,買了三片裝的超薄保險套,塞在背包的最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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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過了兩天,總算讓我盼到了休假,儘管只有週休二日,一離開營區,我便搭上高鐵到台北找玲玲。

「原來,從新兵轉成幹部就是這樣的感覺阿!」玲玲聽完我講的故事後,說。

「有可能是我想像力不夠,」我說:「這幾天,我一直在想社會上有沒有類似從新兵身份轉成幹部身份的情境......」

「嗯......,我想應該是沒有罷,『新兵』的處境真的是太特別了,如果硬要說的話,」玲玲笑說:「我猜那種感覺就像是囚犯一夜之間變成典獄長吧!」

我苦笑,玲玲從冰箱拿出蛋塔給我吃,「昨天社課時做的,知道你今天要來找我,先冰在冰箱,最近才學會做的葡式蛋塔,你吃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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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想追問「邢靖元比較難搞」是怎麼回事,但想想這問題涉及他人隱私,因此作罷,王排嘞?這隻喜怒不定的肥豬,想到他那皺得跟包皮一樣的被子,我就生氣他的雙重標準。

我跟蕭名順說:「我知道了,謝學長。」

我們走進早餐部,早餐部大約四坪大小,兩位阿姨一個煎蛋餅、蘿蔔糕,另一個結帳,「今天要吃什麼?」結帳的阿姨問。

「學弟你要吃什麼?菜單在你後面。」

我看看菜單,整個早餐部只賣五種東西──漢堡、煎餃、蘿蔔糕、炒麵、蛋餅,心想這裡畢竟不是外面的美X美,沒有我最愛吃的卡啦雞腿乳酪堡加起士,最後,我選了蘿蔔糕加一杯豆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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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長官,我們是905旅五營的。」終於,兵器連的蕭名順學長跳出來說話。

「你們是905的,蛤?」薄外套中年人說:「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報告長官,不知道。」蕭名順說,語氣中隱隱的退縮。

「我是你們的旅長,旅長!好不好?」

「905旅旅長」說完就走了,留下我們愣在原地,本來,我以為我們這些愣頭兒青會像新兵一樣被旅長狗幹一頓,但他自介完就離開了,留下一句很詭異的詰問,「好不好?」,旅長就旅長嘛,還有好不好喔?我說不好,你三個梅花領章換我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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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排長室外,敲門,「排長,我來了!」

「進來。」

王排剛換完便服,正坐在床上穿布鞋,他那條牛仔褲不知是買太小還是縮水了,兩條腿像是灌飽的臘腸,原來這就是排長室阿,格局和幹部小寢差不多,不過就是兩個排長分四坪的房間,排長室裡有兩組內務櫃、兩張桌子和兩組鋁床,勞排已經休假了,那雙精精亮亮的皮鞋就放在床底下的鞋板上,一看就知道,之所以如此明顯乃是因為王排這個對照組,另一鞋板上的大頭皮鞋又皺又暗沉,看看王排床上的棉被,真的是如他所講的,「皺的像包皮一樣」,感覺是情急之下用「捲」的,反觀勞排的被子,方方正正,邊角拉得又直又尖。

若不是知道勞排在繁忙之中還會要求自己的內務,我還以為這間寢室住著一位貴婦和她的女僕嘞!

「把門關上,」王排說:「以後你要進幹部寢室,規矩就是先敲門,說『二兵葉竟源報告』,或是『二兵葉竟源請示進入排長室』,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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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開始你就住這裡吧!」

邢靖元帶我回連上,我的行囊還在我的床底下,他要我把家當都搬進「二小寢」,二小寢是附屬在二大寢的幹部寢室,從小寢走出來就可以看到新兵的就寢狀況,小寢大概只有四坪大,住四位幹部。

「班長,請問東西是先放在哪裡?」我問。

「從今天起,以前你叫班長的都改叫『學長』,」邢靖元說:「軍官還是叫他們的職稱,連長叫連長,輔導長就是輔導長,排長就是排長,他們不是士官,不能亂叫學長,懂嗎?」

「報告學長,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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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幫傑哥刮鬍子是在懇親會後的第二天,我騙他說祖宗三代幹挽臉的營生,家學淵源,身負庖丁之手,自能刀到毛除,傑哥信了,當晚洗完澡便讓我幫他刮鬍。

「傑哥,你女朋友會不會幫你刮鬍子啊?」我問,一邊觀察他的下巴「地形」。

「不會,」他說,繃緊了下巴皮膚讓我動刀,「她都用拔的。」

「不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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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用眼睛在中山室找了幾分鐘,都找不到洞拐六,真的是見鬼了,勞排還說收假狀況良好,這罐麥香奶茶難道是尋我們開心嗎?

「喂,同學,」阿德問一個六班的同學:「你們家的天兵嘞?」

「天兵昨天去住院啦!沒回來。」

「住什麼院?他休假被車撞喔?」

「不是被車撞,他人好好的,他休假時跟組長回報他要去北投住八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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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學校以外的世界讓我們挫折的,不是競爭多麼地激烈、人多麼地現實,而是我們總是可以看到各個角落存在著「人治」的色彩,面對這樣的挫敗我們沒有抗議的餘地,就只能接受,接受無論如何的結果,即便你是勝利了。

我更加確信我是巧合地選上教育班長,我感謝天,感謝祂的莫明其妙。

「後悔當兵嗎?」玲玲問,把蛋糕上的奶油刮在我的蛋糕上。

「我才當兵一個月,老實說,我對當兵這件事還沒理出個頭緒,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它真的沒有我想像中那麼浪漫,我甚至覺得它有點在......浪費時間,我真的很不想承認這件事。」

「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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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號門經學田里的蜿蜒小路,沿途是典型的鄉下風景,白髮老人坐在老式的紅磚房外看經過的阿兵哥,我想他已經看過好幾代的阿兵哥了,搞不好他還看過我爸三十年前在成功嶺大專集訓呢。學田社區有一條街是小型菜市場,有些攤販的店面就是住家,像是那老房外掛著「成功嶺鄉下黑豬肉」的店鋪,另一些則是開小貨車從別處來擺攤,賣魚、賣衣服、賣白色蚊帳,市場的顧客不多,大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騎著摩托車,椅墊下的車廂塞滿了,剛買的鱸魚乾脆掛在鑰匙上,沒有戴安全帽,嘟嘟嘟,騎回家了,路上遇到幾個認識的人,按幾聲招呼的喇叭。

走出學田社區後,路旁變成水稻田的景觀,水稻田面積不大,差不多三四個足球場,舉目望去,稻田被幾座鐵皮屋子切得零碎,鐵皮屋子後又是一片綠,想是這一帶以前都是水稻田,子孫有了事業後,水稻田轉蓋成為建材行、五金行、家具行,水稻田的盡頭是高速公路高架橋,幾個攤販在橋下賣花生、米香。

我心想,這裡,就是我接下來要生活的地方,雖說成功嶺和學田里沒有什麼關係,成功嶺的阿兵哥當他們的兵,學田里居民過他們的生活,但想想我之後好幾次的休假和收假都會經過這裡,休假的歡欣,收假的無奈,都成為當地居民生活的一部份。

成功嶺的位置對步行者來說挺尷尬的,往南走十五分鐘才會到成功站,往北走二十分鐘到高鐵站,都是難以決定要不要搭計程車的距離,離成功嶺最近的公車站牌班次很少,也不平均,所以,搭公車的阿兵哥不多,我搭過幾次,車上不是買菜的阿婆阿公,就是上下學的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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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抽後,阿德的心情一直很低落,晚餐的主菜是滷雞腿(比起豬腳還是鴨肋排,滷雞腿簡直是天饌佳餚),阿德一口也沒吃,淨揀平淡無味的青菜,我不禁猜想烈嶼守備大隊該不會是個伙食奇糟的地方,天天都是鴨肋排配青江菜配胡蘿蔔絲,又或者是烈嶼守備大隊是「全男性」單位,才會讓阿德這麼悶悶不樂。

大抽隔天我們會放為期七天的結訓假,因為假期很長,幹部怕我們放假放到心野了,在外頭闖下軍紀案件,晚上在中山室特別三申五令不要酒駕、不要吸毒、不要深外冶游......,還看了酒駕的宣導短片,短片內容不外乎就是一堆撞爛的汽車、打馬賽克的血肉模糊和車禍現場飛得又高又遠的摩托車騎士,當兵這年我看過至少三次短片,從自己當新兵,到播給新兵看,我從一個被嚇呆的菜鳥變成淡定自若的老屁股,到最後看短片像在看小牛頓科學頻道,手癢著便開始計算被撞飛騎士在空中的橫向加速度。

「一旦發生軍紀案件,所有人都會被緊急召回,」勞排說:「希望你不要成為那一個害大家被緊急召回的人......」

勞排說完看了一眼洞拐六和洞兩夭。

經過這一番宣導和提醒再提醒,放假似乎不那麼快樂了,關於放假期待的歡樂畫面,一下子都被上緊發條,我們隨時都要準備被幹部查勤,沒接電話就會成為班長名單上「特別觀察人員」,這一切作為都是為了防止我們成為「軍紀案件」,我厭惡這種過份的關心,我們似乎被當成長不大、無法為自己負責任的小孩,在外頭犯了錯,國軍還要雞婆地把責任當成軍紀案件攬在自己身上,跟社會說對不起,是我們管教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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鑑測隔天,連長在早點名後公布我們的成績,步一連在成功嶺所有單位裡是第二名,只輸給二營的某個連,是哪個連我們也不怎麼關心,直到連長說,「我們是所有單位裡打靶第一名!」這時列子裡響起歡呼,有個人突然大喊:

「各位同學,數到三,我們一起謝謝連長好不好?一、二、三……」

「謝謝連長!」

「謝謝各位。」連長說完便轉身上樓。

與其謝謝連長,我覺得倒不如感謝卓飛虹、感謝勞排、感謝其他班長們,甚至感謝滷肉排,對於伍長億連長,我們認識不多,他既不常參與操課,也沒對我們講過幾次話,然而,其他幹部不一樣,我可以感覺到他們是和我們生活在一塊的,而且,活得比我們辛苦,白天跟課,晚上站值日和安全士官,到了新訓的尾聲,老實說我真覺得一生經歷過一次新訓就夠了,但想想這些幹部呢,他們還要經歷好多梯新訓,還要犧牲多少小時的睡眠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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